这里就是云荒简直是人间地狱啊
那笙用手背抹着泪,拼了命往前跑,不敢再去回头看炎汐的方向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根本不想这样。根本不要看到这样
她不要什么皇天,不要什么空桑国宝,不要和这些疯了一样的战争和屠杀有任何关系她拼了命逃离中州,来到云荒难道是为了这些她只要找到一个容身的地方,好好地生活、赚钱,和喜欢的人恋爱她不要卷入这些莫名其妙的争斗中去
然而,却已经有人为她流了血。那些流下来的血,铺就她至今平安的旅途。
她不可以再视而不见。
千百年来被奴役的鲛人,无色城里不见天日的鬼,四分五裂的臭手真岚和已经死去的皇太子妃她要活着,要为那些帮过她的人尽自己的力量不管那些人为何而接近她。
那笙不顾一切地在燃烧的街里狂奔,衣角和长发着火了,她跌跌撞撞地穿过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狂奔而去。
终于到了一个街口,她记起来那是如意赌坊门前的大街,立刻左转。
因为没有被泼上脂水,别处的火暂时也没有蔓延过来,前方的火势稍微小了些。那笙咳嗽着,躲在断瓦残垣后,四顾看着,寻找着西京。
原先金碧辉煌的赌坊已经零落破败,那一条街上所有房屋都被射穿了,屋顶和墙壁上裂开了巨大的洞,宛如一只只绝望暗淡的眼睛。房子里、门槛上、街道中,到处都是尸体,刚开始还是稀稀落落的,然后沿着那条通往郡府的燃烧的街道,一路上密度便慢慢增大,到最后堆积如山阻断了道路。
半空中那些风隼往相反的方向云集而去,显然是发现了炎汐的踪迹。那笙一想到这里,感觉身子哆嗦得不受控制。她用力咬着牙,小心地趴在残垣中,避免被天空中的风隼看见,颤抖着慢慢往如意赌坊靠去。
然而,刚一露头,忽然间觉得天空一暗她抬起头,就看见那一架银色的风隼居然往这个方向盘旋而来,低低掠下。
她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躲到了燃烧着的房屋残骸中。
低头看出去,前面是坍塌了一半的如意赌坊的围墙。大厅已经开始烧起来了,梁和柱子歪歪斜斜倒下来,轰然砸落地面。
然而在火焰包围着的、修罗场一样的地狱里,两名男子却正斗得激烈。
白色的光包围着他们两人,黑衣的颜色居然都被掩盖。凌厉的剑气在空气中纵横。火烧了过来,然而奇异的是,烧到了他们身侧居然便不能再逼近熊熊的烈火仿佛遇到了看不见的屏障,被逼退,留出了中间大约十丈的场地。
以那笙的眼力,根本看不出两人之间的动作,只看到闪电在烈火中纵横交错,包围了两个人的身形。她甚至无法分辨出哪一个是西京,哪一个又是那位沧流帝国的少将。
她往外探了探头,忽然间脸色苍白,几乎脱口惊叫出来这片尚未烧到的地方,满地的尸体中,赫然横放着一具鲛人少女的尸身蓝色的长发,纤细的手足,身上尚自布满了乱箭
“汀汀”认出了昨日里还活泼伶俐对自己笑着的少女,那笙再也忍不住,根本顾不得头顶还有银色的风隼盘旋,蓦然扑出去。
尸体上钉着的长箭隔开两个人的身体,让她无法抱紧汀。
那笙拖着汀的尸体爬回墙角,回头看着背后已经浓烟蔽日的街道已经看不到那一队沧流战士的影子,更看不到炎汐如今的情况。难道、难道他也会在刹那间变成和汀一样
想到这里,那笙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恐惧、无助、茫然仿佛一面面铁壁从四面逼过来,将她彻底孤立。
就在那一刹那,两个黑影交错而过,风猛烈呼啸起来,逼得身边猎猎的火焰往外面退开。一道闪电忽然脱出了控制,从火焰的场地里直飞出去,落到了场外。
“叮”白色的闪电在半空中慢慢熄灭了光芒,落到那笙面前,滚了滚,还原为一只看起来很普通的一尺长的银白色金属圆筒,上面刻着一个“京”字。
“醉鬼大叔”那笙认得这把光剑,脱口惊呼。
抬头之间,听到了一个声音冷冽地笑,带着杀气:“大师兄,果然喝酒太多对你有害”另外一道闪电从火场中腾起,刺向空手的西京,“冒犯了”
那笙这一次看得清楚,吓得眼睛瞪大。
方才那一击之下,光剑脱手飞出,西京用左手捂着流血的手腕。此刻,身无武器的他,看到云焕闪电般刺来的光剑,瞳孔陡然收缩。
“苍生何辜”银黑两色的军服下,沧流帝国少将眼眸冷冽、杀意弥漫,用了九问剑法中的最后精华的“九问”
西京只来得及偏了偏身子,避开脖颈的要害,“噗”的一声、光剑对穿了他的左肩胛骨。剧痛之下,西京忽然冷笑,不进反退,足尖加力,往云焕身畔扑去光剑穿透了他的身体,从背后直透而出,鲜血喷涌。
西京闪电般扑向云焕,那样迅疾的速度让对方还来不及退开,一声闷闷的破袭声,剑芒从他肩膀上透过,直没至柄。而那光剑的圆柄没入了西京肩上的血肉中,连着云焕握剑的手
云焕大惊,点足急退,想抽出自己已经陷入对方血肉的手。然而西京的速度更快,仿佛根本察觉不到痛苦,只是将左肩一低,居然硬生生用肩骨夹住了光剑
“在战斗里,肩膀是这样用的。”云荒第一剑客猛然低声冷笑,右手闪电般的抬起,以手为剑,伸指点向云焕眉心,“且看师兄这一式苍生何辜”
云焕立刻弃剑,后退,然而还是慢了片刻,一道凌厉的剑气破空而来,“啵”的一声,眉心顿时破了一个血洞。云焕脸色苍白,踉跄退入了熊熊烈火中,抬手捂着眉心。血流下来,糊住了眼睛。
“才学了十几年,便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西京反手拔出了嵌在肩骨中的光剑,扔到了地上,冷笑道,“不错,在剑技上你是天才但是剑技不是一切实战呢品性呢你知道剑圣门下心、体、技合一的三昧吗”
“苍生何辜苍生何辜”他忽然喃喃重复了一句,捡起被云焕打落的光剑,手腕一转,“啪”的一声吞吐出白光来,大喝一声,提剑迎头劈下,“杀人者怎么会知道什么叫作苍生”
剑风凛冽,砍落之处,火焰齐齐分开
看到主人遇险,风隼上的潇脸色陡然苍白,迅速扳动机括,让风隼逼近地面,长索抛下,想扔给地面上陷入绝境的沧流帝国少将,然而终究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