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再这样下去怎么能再这样被它拖向更深的黑暗
苏摩低头半晌,霍然提剑而起,望向那个偶人。
是否,挥剑一斩,便能和过去一刀两断
仿佛感知到了傀儡师心中骤然而起的杀意,阿诺眼里恶毒的笑更加明显了,它咧开嘴巴,转头望向这边,身子却渐渐飘远。
“它想逃”西京明白了偶人的意图,陡然惊呼,“快动手”
随着剑圣的低喝,傀儡师一剑挥出,决绝而酷烈。剑圣之剑在他手里划出一道闪电,带着重生般的勇气切向半空中飘飞的引线然而就在同一瞬间,轻微的噼啪声一连串响起,十根引线在光剑接触到之前,居然根根断裂
“你,逃不过的”主动挣脱了引线,那个偶人在空中更自由地翻飞着,周身滴落鲜血,却发出了真真切切的声音,大笑,“苏摩,你吞噬了我而诞生,又以我为血鼎去承受反噬,以求自己的修为提升今日,我终于有了足够的力量离开你苏摩,苏摩,你逃不过的”
在引线全部断裂的一瞬,傀儡师恍如抽去了筋骨一样踉跄着跪倒在龙的脊背上,全身各个关节处迅速涌出鲜血,浸透了黑衣。
镜像和本体脱离的刹那,他和它都处于极度衰弱的状况。
西京闪电般地一伸手,将苏摩掉落的剑操在手中,足尖一点,便向着那个飘飞的偶人扑出必须要马上杀了这个东西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将这个恶的孪生彻底消灭,将来必定会成为云荒一个可怕的祸患
然而在他扑出的瞬间,阿诺已经顺着风远去,恍如轻不受力的风筝。唯有长长的丝线还在风中飞舞,晶莹透明,在飞舞中一滴一滴甩出血来,落在西京脸上。
西京踏着虚空掠出,手指如闪电般探出,抓住了引线的末梢,收紧,拉回然而那些锋锐而坚不可摧的引线在瞬间再次断裂,脆弱得犹如蛛丝。就那么一迟,那个偶人已经向着北方尽头飘去,刹那消失得只剩下一个黑点。
“龙追啊”空桑剑圣准备继续追出,对着背后龙神低喝。然而巨大的蛟龙一动不动,背着全身是血的傀儡师,只是在半空里注视着那个偶人飘走。
“嘻嘻,除了苏摩,谁都杀不了我。”半空中那个偶人的声音传来,带着欢喜恶毒的笑意,渐渐远去,“等着我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苏摩,我要吃了你的心等着我”
“不用追。”苏摩挣扎着吐出一句话,阻止了西京,“你,你杀不了它。”
西京一惊停步,惊骇地看着仿佛从血池中走出来一般的苏摩。
虽然只是十指上的丝线被斩断,然而仿佛他成了断了引线的傀儡,身体各个关节上出现了细而深的洞,血无法休止地涌了出来,浸没了龙的金鳞,滴滴坠落。
“你你怎么了”西京大吃一惊,顾不上再去追那个傀儡,一个箭步冲到苏摩身旁,“怎么会这样那东西居然能把你伤成这样”
“拆骨斩血啊,必然会一时溃散如废人”苏摩微微笑了一下,“不过,它定然也好受不了到哪里去只是不想,它居然比我先下了决裂的心。”
傀儡师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苍穹,眼神淡漠而疲倦。那么多年了它忍受着他,他也折磨着它。因为心知一旦离开对方,彼此都会付出极大代价:他将失去通过“裂”得来的所有修为,而它在未长成之前若失去他在力量上的支持,也会像断掉脐带的婴儿一样夭折他们都在内心存了奢望:希望某一日能彻底地吞噬对方的精神和肉体,从而获得完美的、至高无上的新生。
然而,终究没能等到那一天,他们就已经决裂。
仰望着苍穹,苏摩忽然虚弱地笑了一声:那么多年来,他们在相互牵扯中不停地往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坠落时至今日,终于可以解脱。
西京暗自忧心,看向了一旁懒洋洋挥动尾巴的蛟龙,诘问:“龙,为什么不趁机除了后患它现在也很衰弱,不是么”
“无论,无论它多衰弱除了我谁都杀不了它。你最多只能封住它一段时间罢了。”苏摩的声音逐渐低下去,眼里的碧色涣散开来,似乎体内的血都已经流尽了,“在这个世上力量从不可能被凭空创造或是凭空消灭。只能相互转换,或者,或者保持着一种均衡它,只能和我转换。”
傀儡师的精神力在涣散,龙急急地回过头来,卷起尾巴将他包裹可失去了如意珠,龙的力量也减弱了很多,一时间居然无法立刻止住苏摩身上如泉涌出的血。苏摩缓缓说着,吐出的却是一切术法者都必须遵从的至高无上准则
“和阿诺对应的”苏摩筋疲力尽地阖上了眼睛,“只有我。”
“下一次遇到它时,我一定会不惜代价地将它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