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怎么回报呢”真岚饶有兴趣地问,嘴角噙着笑意。
“阁下既然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又身为空桑的皇太子,我们就不能再带走任何属于阁下先人的东西。”音格尔毫不犹豫地回答,一抬手,身后所有盗宝者将肩上的宝物齐齐放下,“这些东西,完璧归赵,并请您原谅我们的不敬。”
“哦”真岚笑了一下,“九死一生才得来的宝物,倒也舍得。”
他忽地回首,指着远处的帝王谷:“不过,为什么要把这些用你们性命换来的东西,重新放到地下腐烂那里的死尸们,已然霸占了太多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盗宝者们震惊地抬起头,望着这个空桑的皇太子,不相信这个人嘴里居然会吐出属于盗宝者才有的狂悖话语。音格尔的眼神投注在真岚脸上,隐隐闪烁,不语。
“我知道无论是在前朝还是当今,西荒的牧民境况都不好如果一个国家无法让百姓活下去,那么有罪的就是国家,而不是百姓”真岚上前搀扶起了音格尔,语气低沉,“如果那些地下的财富能给地上的活人带来好处,那不妨把整个帝王谷都翻过来吧我身为空桑的王室,并不在意你们这么做。”
“”音格尔没有说话,望着这个空桑皇太子的眼睛,发现里面是罕见的坦然。
他已经注意到在这番话落地的瞬间,身后的盗宝者里起了微微的骚动,显然那些刀头舔血的汉子们已经被空桑皇太子这样的态度所打动。
那样的话,明明是拉拢己方的,却说得如此磊落坦荡,极具鼓动性。音格尔也算是见人无数,然而这一眼望过去,却怎么也看不透眼前人。这种坦然,却竟然是无法琢磨的。坦然之下,隐藏着说不出的力量,宛如一口古井,虽然清澈却看不到底。
但是,这个人,无论如何也应该是比那些见过的贵族门阀好太多吧
“非常感谢。”许久,音格尔才说出话来,眉头却微微蹙起,语气里有一些迟疑,“可是,救命之恩,又何以为报”
那笙撇了撇嘴,在一边插话:“笑话,我们才不是施恩图报的人如果不是看到那时候闪闪为你哭得那样伤心,我才不拿内丹救你呢你要谢恩,先去谢谢她吧”
音格尔眼神一闪,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却不说话。
真岚笑了笑,低下眼睛,却说:“既然你是这样有恩必报的人,那让你白白欠了一个人情恐怕也会一直不安那么,我们不妨来立一个誓约。”
“咦臭手,你”那笙大出意外,脱口。
西京在一旁拉住了她,然而少女的眼里却露出愤然她没有想到真岚也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顺手救助过别人之后,就迫不及待地索取回报
“好”音格尔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果然,什么样的事情都要有代价的。对方这样直接地开出价来,倒是让他心下安然了很多。他抬起头,伸过手来,立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后阁下凡有嘱托,卡洛蒙世家定当全力以赴”
真岚微笑着伸过手,与其击掌立约。
“你这样的人,若能成为西荒霸主,必定是好事。”击掌过后,真岚握了一下世子的手,吐出一句话,让音格尔和所有盗宝者失惊抬首。
沙漠荒凉,牧民饥馑,不得不世代以盗宝为生特别近些年,沧流帝国发布了定居令之后,几个部落相继受到了重创,灭族屠寨之事时有发生。帝都政令严苛,连牧民们对神的信仰也遭到了压制,西荒人的愤怒实在已到了顶点。那些失去家园的流民纷纷来到乌兰沙海,加入盗宝者的行列。
在盗宝者的最高圣殿“铜宫”里,对帝都不满的情绪已然是公开的秘密。
然而,畏惧于沧流军队铁血的镇压,盗宝者们尚不敢起来公然反抗帝都统治,而只能不断地用大量的金钱贿赂十巫里的几位,以求喘息生存。然而十巫的胃口越来越大,盗宝者出生入死的所得,已经越来越难以满足他们贪婪的索求。
音格尔执掌卡洛蒙家族这些年来,对于种种压迫也是体会深刻,然而却一直不曾有真正对抗帝都的决心,目下一个机会摆到了面前,显然这位空桑的皇太子是在拉拢他,想将双方的力量联结然而,这样的联手冒的风险又是如何之巨大,他心里也是雪亮。
此刻,望着与真岚相握的手,他忽然间觉得自己握住的是一把炽热的利剑。
是松手,还是拔剑而起
“这笔人情不妨先记下等有日我需要你们帮助,自然会来找你。”真岚微笑着松了手,拍了拍音格尔的肩头,“当然,你首先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音格尔苦笑着咳嗽,血沫从指尖沁出。几次三番的折腾,不但幼年体内潜伏的毒素全数爆发,更是受到了清格勒的致命一击。他身体本来就孱弱,即便是服用了内丹,也是需要长时间的修养才能复原。
他伸手入怀,取出一物,慎重地交到了真岚手上:“无论何时,若阁下有所要求,便派人持此来乌兰沙海铜宫只要阁下一句话,所有盗宝者都将听从阁下的驱遣”
那是一片洁白的羽毛,挺括亮丽,迎着夜风微微抖动。
真岚知道那是西荒中萨朗鹰的尾羽,向来是卡洛蒙家族用来立约的信物。他将白羽握在手里,对着那个少年笑了笑:“一诺重于山,却以一羽为凭不愧是卡洛蒙家族的世子。”
“不敢当。”音格尔对着真岚西京微微抱拳,便想带着属下转身离去,“我在乌兰沙海的铜宫,随时等待阁下的消息。”
“在前方某一处,我们定然还会相遇。”真岚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