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云少将不是无情之人。” 她跌落到铁笼中,抬头看着西方尽头的天空:“他很爱他姐姐也爱他的师父你们又怎能知道”
她苦笑了起来:“你们不会明白。”
“你说的师父,大约是空桑前任剑圣慕湮吧”白薇皇后忽地冷笑起来和白璎同用一个灵体,她自然也知道剑圣门下发生的变故,“可惜,她上个月已然死了。”
“死了”潇的脸色煞白,猛地站了起来,顿了顿,她再度拼命摇晃着铁笼:“那、那少将他天啊,快些放我出去快些求求你们”
白薇皇后却只是冷冷看着她,眼神里有锋锐的冷光:“即使是最爱的人,如果做的是错事,也必须竭尽全力去阻止,哪怕以血换血。”她冷冷道:“我痛恨软弱而执迷不悟的人没有自我,没有灵魂,和死了没区别。”
潇凝望着她,苦笑:“可惜,我不是你。”她哀求地看着笼子外的两个人:“求求你们。就算可怜可怜我,放我出去吧”
“我从不可怜人。”白薇皇后决然回答,强势而冷酷,“可怜的人是可恨的。”
潇眼里的期盼在这个千古一后的视线力凝结,最终转为绝望,颓然坐下。
“好吧。”然而此刻,苏摩却忽然开口,冷冷扬眉,“如果你告诉我为何如此执意背弃一切去追随他,我就放你走。”
“”潇蓦地安静下来了,苍白纤细的手抓着铁栏,死死地看着对面的海皇。许久,她忽然悲哀地冷笑起来:“你们不会明白。”
苏摩从黑袍中缓缓抬起了手,指尖有隐约的蓝色光芒闪烁,蕴藏了极大的灵力。
“如果不能明白,就让我直接来读吧”他冷淡地说着,手却快如闪电地伸出,瞬间扣住了潇,指尖直直地点在她眉间。蓝色的光如同一道闪电透入了鲛人女子的眉心,刹那,整个头颅都出现了诡异的透明
苏摩扣住了潇,制止了她的挣扎,忽然间手也是微微一震。看到了看到了那些幻象仿佛洪流一样呼啸着冲入他的视野那都是什么
被绞死的尸体,如林般悬挂在墙头。
所有死人都穿着同式样的战服,蓝色的长发如枯死的海藻纠结,
所有的眼眶都是空洞洞地睁着,因为眼珠已然被剜出。
白皙的皮肤成了深褐色,寸寸干裂那些鲛人,是被挖出眼睛后吊在城上,活活晒死的吧然而深刻的愤怒和痛苦却还凝固在那些尸体的脸上,虽死尤烈。那样可怖的尸体之墙,居然沿着烽火台一直绵延了出去,绕城一周
连苏摩也不自禁地蹙起眉头: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是二十年前鲛人复国军覆灭之时么
他还想知道这个女子心里更多秘密,然而潇拼命摇着头,双手死死抓着栏杆,抗拒着那种透入心底的侵蚀,试图将那只伸入脑海触摸她伤口的手一寸寸的推出去。
“不想让人看到么”苏摩喃喃,忽地冷笑,“可是,我很爱看呢。”
他用双手捧起了潇的头,十指上忽然有细细的引线无声蔓延,转眼透入了潇的七窍,几乎是用压倒性的力量强行侵入了她的脑海,汲取着她深藏的一切记忆。
“苏摩。”旁边的白薇皇后眼神一闪,“你会杀了她的。”
然而那个鲛人海皇根本不顾及,那一瞬间,眉心火焰的刻痕里有什么光微弱的一闪,他的神色有些异常,仿佛体内有某种无法控制的力量推动着,让他去完成这一不计后果的行为。
那扇被封闭的门一分分地打开了。他踏入了这个身负叛徒恶名女子心中,那个尘封已久的世界
二十年前鲛人复国军覆灭、族人被绞死的尸体如林般悬挂在叶城墙头。
那一战是毁灭性的灾难,在巫彭元帅的指挥下,镜湖大营被击破,复国军几乎被彻底摧毁,一战下来损失了上万名鲛人,已经没有成形的军队。被俘虏的鲛人战士中,职位高的被处死,剖心剜眼;剩下的则被转卖到叶城,成为奴隶。只有寥寥的幸存战士们散落于各处,极度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身份,相互之间也失去了联络。
海国几千年来仅剩的力量,在那一刻几近于彻底覆灭。
而只有她,在经历了那一场覆灭性的战争后却没有受丝毫的伤。穿着华服锦衣,被八抬大轿抬着,从城上施施然地走过仿佛是来检视自己同族的死亡盛宴。
身边同行的,是一列穿着银黑两色帝国军服的军人。
那些沧流帝国平叛成功的军人与她并肩而行,态度冷酷,神情得意,指点城下那些悬挂的尸体,故意大声地夸奖:“你看,这些乱党终于全灭了潇,你干得不错不愧巫彭元帅这般重用你”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叛徒不是
这些年来,她在叶城以歌舞伎的身份和那帮帝国官员周旋,只是奉了军中密令刺探情报。然而在战争开始后,这条埋着的谍报线被沧流帝国发现,和她联系的线人全部被发现,先后死去。在最后一个线人死后,一切都没了对证她就从一个卧底间谍,变成了彻底的叛徒
然后,沧流帝国故意把这一战的全部责任,推到了她的身上。
她落入了一个连环的阴谋。被擒后,受尽了各种侮辱和折磨,然而帝国刑部那个酷吏却有本事让她全身上下丝毫看不出伤痕。沧流帝国对外面说:潇,这个曾经身为复国军镜湖大营第六队副队长的女战士已经背离了鲛人一族、投靠了帝国,成为立下大功的女间谍。
她想叫,想喊,想分辩然而说不出一句话来。
巫咸炼出的药是如此恶毒,她被灌下后完全无法动弹。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喉咙已经被封住,手足也已经麻痹,只能被软禁在轿子里,施施然陪同这些帝国的屠夫们从城上走过,检阅着自己被屠杀的族人。
“潇,你协助帝国平叛有功,马上便能得到自由和荣华富贵。”那些沧流军人领着她转到了城墙尽头,故意在那些尚未完全死去的复国军战士面前大声说话。
那些濒临死亡的族人看着她,一双双深碧色的眼里充满了怨恨。
背叛者,出卖者她知道自己已然被诬陷到了一个百口莫辩的境地
她却不知道同样的事情在战争中经常被运用包括那个被族人唾弃、被俘后变节的左权使。那张据说是他签署的降表、事实上同样也是被沧流帝国摹仿着笔迹而写出。然后,在刑求中全身筋络被割断却依旧不肯低头的他、被沧流帝国特意放了出来,以惑视听。不出一个月便死于复国军战士的刺杀之下。
作为惩罚、双眼一齐被挖去,留下了黑黑的空洞,一直睁着。他的心也被挖出,扔入烈火中焚尽在海国的传说里,鲛人的心如果不能回归于水中,灵魂便无法升入天宇。
那时候,她也曾为了左权使这个大叛徒的诛灭而欢呼,然而,没有料到转瞬自己也面临着同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