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她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微笑,“是呢,我都忘记了规矩没得到许可,鲛人怎么能够随意触碰巫即一族的小姐呢”
巫即 听得这个称呼,飞廉的神色也变了一下,视线落处,却看到了碧手指间的那个金色纹章那一片被掩起的衣襟上,清楚地绣着一枚金色双菱形的符号。
那是十巫中巫即一族的家徽。
双菱形的旁边绣着两两成对的金星,分明表示了眼前这个女子的出身:巫即家族二房的第二个女儿。飞廉忽然说不出话来了这,不就是前几日巫朗大人给自己看的庚帖上写着的那个女子么
巫即家族二房三夫人的第二个女儿:明茉小姐。
他的家族给他挑选的妻子。
“这门婚事,是你翻身的最好机会。”那一日,身为国务大臣的叔祖把大红烫金的帖子放到自己面前,语重心长地开口:“现在巫即家族里长房无后,正是二房掌权的时候,娶了绝对没错别小看人家是庶出,可明茉的母亲是一族里的长房么女,也是最得当今巫姑大人欢心的一个巫姑一族一向由女子继承,她母亲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巫姑”
巫姑家族的女子他想起了那个鸡皮鹤发的老婆子,不由微微打了个寒战。
是不是她的后人,也是这般模样呢
“当年我就想把明茉娶进门,可惜被巫彭那个家伙抢先定给了云焕。”说起这件事,巫朗犹自恨恨军政两位大臣百年来钩心斗角,即便是在子孙辈的婚姻上也是处处作对你争我夺,“多亏这次把云焕给连根拔除了,你照旧可以”
“有劳叔祖为我费心了,”他突兀地开口,对长辈行礼,“只是,我并不打算要靠一门婚事来翻身啊。”
巫朗的脸刹那间就沉了下去,露出几乎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意,举起了手里的玉尺:“你说什么”
旁边晶晶正好捧着一把各色的糖块跑进来找飞廉,一看到巫朗在,吓得半句话也不敢说,直接躲到了他身后。飞廉叹了口气,放下正在看的游仙录,伸出手摸了摸青族女孩柔软的头发,微笑起来:“叔祖,我刚刚过上想要的生活,真恨不得永远都这样下去这样已经很好了,还翻什么身呢。”
“烂泥扶不上墙”国务大臣看着这个自己自小溺爱的孩子,狠狠将玉尺打到了案上,吓得晶晶猛地缩回了飞廉身后只知道和鲛人、贱民混在一起,白白辜负了他的期望和天生的好身手
然而飞廉还是露出一副洗耳恭听但并不介意的神色,从苍梧之渊孤身回来后,不知是受到的打击太大,还是真的身体一直未恢复,这个和云焕齐名的军团双璧一直过着革职后的闲散生活,赏花养鱼,听碧唱唱歌,教晶晶学学字,日子就这样悠然的过去。
巫朗简直对这个侄孙无可奈何。分明是一族里最优秀的年轻人,分明具有那样高的天赋,受过那样纯正严格的教导,有着帝国最高贵的血统可为什么这个孩子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负自己的期望反而被那个原本什么都没有的云焕,这样一步步的抢到了前头去
巫朗终于缓缓放下了手,颓然推开了门。
“飞廉,你逃不掉的。”背对着他,国务大臣却忽然喃喃说出了一句话,“同样是失利贻误军机,云焕如今已在辛锥手里,而你却还能躺在这里看书你应该知道是因为什么。”
飞廉悚然一惊,收敛了脸上一直悠闲的神色。
是的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脚下的位置。如果不是有着根深蒂固的门阀背景,有着掌握帝国大权的叔祖照应,就凭他犯下的任何一个小错误、他早已该和云焕那样被放弃、被送入那个酷吏的手里了。
“如今局势越来越复杂,内忧外患,虎视眈眈。”巫朗望着城市中心那一座巨大的白塔,喃喃,“叔祖已经老了这棵大树,也不知能罩得这个家族到几时。”
飞廉不再微笑,静静站起了身,凝视着那个扶门而立的背影,忽然发现这个叱咤天下的族长骤然已经是如此的衰老毕竟,也已经一百多年的明争暗斗过去了啊为了让家族屹立不倒,巫朗大人又耗费了多少心力
他忽然觉得有些歉疚,望着那个背影:“叔祖”
“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思,”巫朗摇着头,苦笑起来,“豪门逆子啊你的心,怎么就不向着自己的家和族呢你喜欢那个鲛人女子是么你同情那些贱民是么你是恨不得把这帝都里的三道城墙全部推翻吧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呢”
飞廉怔住,张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来,这个平日不大和小辈说话的族长,竟然有着看透人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