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可含光殿内却没有烛光燃起。
红色的光芒笼罩着大殿,将一切都镀上了不祥的色彩。神殿内帷幕飘飘荡荡,神像下一片零落:九字大禁咒的阵法破了,大殿内血迹满地,那些盛满鲜血的银质烛台零落倒了一地,每次风吹过就相互滚动着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声音。
云焰就在这满地的血污和银器的脆响里战栗,瑟缩着抱紧了自己的肩膀。然而,那个诡异的声音还是一字一句地钻入了她的心底,说着让她毛骨悚然的话:“这个结界支持不了几天,到时候,云家将会灭亡,无人可以幸存
“云焰,只有你,还有办法可以救自己。”
不不,不要听不要听
她捂住了耳朵,拼命对抗着那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几乎要把自己的牙咬碎。不不,不可以自己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还那么年轻,完全没有必要为那个人死。
“知道么你完全可以活下来没有了那些人,你反而能活得更好。”
“你只要做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那个声音不知从何而来,一字一字地透入她心底。少女惊惶失措地抬头四顾,扑上去关上了神殿里的每一扇窗,却还是无法阻挡那个可怕声音的闯入。
那个冷酷的声音清晰地说出了一句话:“去吧,拿起剑,把你那个残废了的哥哥,杀死在病榻上”
仿佛被催眠一样,云焰的眼神渐渐恍惚,手伸向了壁上挂着的一把长剑。
“不不”她终于无法忍受地叫了出来,握着剑从地上踉踉跄跄地站起,不顾一切地逃离了这个充满血腥味的神殿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这一切,必须要来一个了结
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们一家本来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如果不是哥哥,一切本来都会很好。她的哥哥简直不是人他是一头嗜血的野兽是他把一切都毁了
廊道里没有灯,只有黯淡的血红色光映照着少女狂奔的身形。云焰咬着嘴唇朝着厢房跑去,手里紧握着那把剑,眼里渐渐流露出某种可怕的光是的那个残废了的家伙就躺在里面,筋脉尽断动弹不能。只要能杀了他杀了那个不祥的灾星
她眼里开始露出疯狂的神色,嘴唇被咬破了,一行殷红的血爬上雪白的面颊。
在侧厢门外,云焰停顿了一下,然而迅速下了最后的决心,双手握剑冲了进去,直奔那张病榻。然而门移开,她忽然尖叫了一声,顿住了脚:厢房的地上居然匍匐着一个人,正在拖着沉重的身体、挣扎着一寸一寸地往外挪动
“哥哥”她失声惊叫起来,看清楚了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连连倒退他、他怎么出来了四肢全部已经残废,他是怎么从那张床上下来的
然而云焕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也没有看到她就在眼前,只是咬着牙不顾一切地往外“挪”着,嘴里居然还紧紧咬着那把光剑,眼神里透露出某种末路的疯狂他用额头和肩膀抵着廊道的地面,一分一分往前挪动。
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哥哥”云焰蓦然觉得心惊,下意识地握紧了剑。
这、这还是她哥哥么为何他的眼神变得从未有过的陌生陌生到让她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寒齿冷、恐惧不安
云焕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拖着残废的身体到了廊边,抬头看着月夜,剧烈地喘息显然体力已经消耗殆尽,他甚至没有力气走下台阶,身子一倾,就这样沉重地滚落到了庭院里,全身沐浴在月光下。
今夜的月光,是血红色的。
云焕抬起头,看了头顶笼罩的血红色结界一眼,眼神忽然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他认得出那是血是用至亲之血铸成的结界
“不”从残废之人的咽喉里,陡然吐出了困兽一样的嘶喊
仿佛是穷途末路的困兽,在血色的月光下嚎叫,云焰不禁听得打了一个冷战,将手里的剑握得紧了一紧,悄无声息地走上了一步。
那一刻,云焕忽然回头,冷冷地看着提剑前来的妹妹,声音低而冷:“云焰,你是来杀我的么”
毕竟年幼,云焰只惊得说不出话,居然忘了否认。
“哈,哈哈”云焕也没有再说什么,仿佛只看了一眼便已经看透了她,喉中吐出接二连三的冷笑看吧,这就是他在世上仅剩的血亲和他流着同样血的妹妹、居然在最后的关头提着剑赶来,准备用他的人头来向巫彭换取荣华富贵哈哈哈哈他胸臆里吐出无声的狂笑,只觉得彻骨的冰冷。
“把你的身心和灵魂祭献给我,我将给予你毁天灭地的力量
“但,你也将永坠魔道,万劫不复”
那个声音又在心底响起来了。这一次,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强烈诱惑。
云焰定下神来,看着月下残废的哥哥。知道自己意图已被识破,必须及早下手,她咬了咬牙,准备上前动手。反正这个四肢俱断的人也已经无法反抗了,闭着眼睛一剑下去,就像踩死地上的一条爬虫那么容易吧
但不等她挥剑,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是是我愿意”
血红色的月亮下,那个残废的人对着天空狂喊了一声,举起了筋脉尽断的双臂。那种姿势极其诡异,仿佛在邀请着什么、却又仿佛是祭献一切在吐出那句话的同时,黑暗的天幕里忽然劈下了一道金色的雷电,撕裂夜幕,正正击中他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