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如同一羽折翼的鹤,从万丈高空坠入镜湖,万顷如银的月影砰然碎裂。
方才云焕的那一击是如此可怕,她手中的光剑被震飞,整个人刹那失去了知觉。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呼喊,就这样直直的坠入了水里,向着深不见底的水下沉去,一路上身形被红色的血雾笼罩,拖出一缕红色烟霞。
镜湖多异兽,闻到血腥味立刻群集而至,水族巨大的影影绰绰包围了单薄的女子。后土神戒微弱地闪着光,试图驱散这些魔物。然而,白璎衰竭之下却已经丝毫没有了防护的力量,就这样紧闭着眼睛,飘向了漆黑的水底。
一路上无数怪兽尾随而至只等她一断气,就准备群起而上的享用。
她却只是脸色苍白地闭着眼睛,宛如一朵隔着血雾的纯白色花朵,不停的下沉、下沉仿佛就要沉入一个永远不能再醒的梦境。
当她沉入湖底的时候,水面下有一行人忽然停了下来。那个原本只是路过,匆匆朝着入海口疾行的人仰头看向水面,骤然脱口惊呼了一声:“是白璎”
“海皇陛下”旁边的红衣女祭失声,“你不能”
然而话音未落,黑暗的水底里,忽然有一点蓝荧荧的光亮起来了。那一瞬,仿佛有什么惊骇的力量逼近了,所有尾随而至的怪兽悚然一惊,舍下了血食,纷纷掉头而去。水流忽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白璎的躯体无意识地随之转向,朝着最深某处飘去。
蜃怪今日并非开镜之日,然而蛰伏在镜湖最深处的蜃怪却被这个不寻常的血食吸引,竟破例睁开了眼睛
水流越来越急,卷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重伤的女子朝着黑洞里卷去。她依然是毫无知觉,随着水流飘向最深的水底,眼看就要葬身于怪物的腹中。
“哗啦”忽然间,一道黑影急掠而来,闯过了激烈的水流,不顾一切地俯身探手、将那个即将葬身于蜃怪之口的人生生夺了下来
水底深处发出了巨大的怒吼,蜃怪被触怒了,整个镜湖瞬间颤抖。
那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抱着白璎在水里疾行,然而身形却渐渐滞重,仿佛也已经力竭。身后急流急卷而至,将他连着白衣女子一起重新包围。
“蜃,闭眼吧”一个红影飘然而至,挥舞起手中的法杖,“如今不是血食之日给我回去”
随着她的声音,法杖顶上忽地冒出一点奇异的火光,一挥而落,悄然飘落在急流的中心那是非常奇异的火,居然能在水底燃烧
“嘶”水仿佛被这一点奇怪的火给点燃了,瞬间发出了沸腾的声响。仿佛怕烫一样,那些水急速的退却,宛如千万条无形透明的蛇、向着镜湖最深处收回。只是一个瞬间,水底那一只蓝荧荧的眼睛就悄然的关闭。
握着法杖的红衣女祭轻轻松了口气,回身看向同伴。方才那一刹,她几乎都无法相信这个衰竭到那种地步的人,居然能如此身手迅捷地从蜃怪手里夺走那个女子。苏摩陛下你真的是为了这个空桑人不要命了吗
披着黑色斗篷的鲛人将怀里的女子轻轻平放在镜湖的水草里,试图为她身上的伤口止血。然而不知是否被她身上骇人的伤势震惊,那双枯瘦的双手里始终未能结出完整的手印,血还是雾气一样的不停蔓延。
“海皇,您不能再动用灵力了,”溟火叹息了一声,看着他不停发抖的双手,劝告,“否则,您可能连抵达哀塔的力量都没了让我来吧。”
苏摩退开了一步,看着红衣女祭挥舞法杖,轻轻点在白璎的伤口上。一点红色的火落在了伤口上,顺着伤口一下子燃烧。然而那道火却和方才灼烧蜃怪的火大不相同,带着温柔守护的力量,舔拭过碎裂流血的肌肤。火焰转瞬即灭,被灼烧过的伤口只留下了淡淡的红印。
“多谢。”苏摩叹了口气。
“不必,我只是治好了她体表上的伤。”溟火蹙眉摇头,“那一剑太过可怕。横贯她的身体,震断她的筋脉,恐怕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恢复。”
“”苏摩长久地沉默,凝视着水草里那张苍白的脸,眼里露出复杂的表情。手指微微的探出,似想触碰她冰冷的脸颊,却终于还是停住。
悄然离开的决心是在昨日下的,却在看到她的一刹再度动摇。本以为此去万里,离开云荒、离开一切,便是永不再回来。却不料尚未离开镜湖,却看到她浑身是血的落入湖中
他低头看着她的脸。白璎还在重伤里昏迷,眼角眉梢却依旧带着绝决和无畏如今的她已经有了战士的风采,和百年前那个娇怯怯的优柔贵族小姐判若两人。这样的她,已经让人很放心了吧就算以后不在她的身边,她也有足够的力量可以保护自己。
更何况如今她也早已有了其他人。
“海皇,不如别去哀塔了吧。”溟火看出了他的动摇,趁机低声再度劝阻。“或许有别的方法也未必。”
“”苏摩的神色有略微的松动,然而忽地觉察到了什么,唇角浮起了一丝冷笑:“不,自然会有人来守着她的我们该走了。”
不等溟火回答,他忽地俯下了身,轻轻吻了她的眉心,然后起身决然的离去。溟火愕然,然而海皇走得非常之快,她也只好扔下了昏迷的女子,连忙跟上,两人转瞬消失在镜湖深蓝色的水底。
转头之间,远处的水底已经有影影绰绰的人影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