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师父她封印了破军。”白璎喃喃,抬头看着头顶漆黑的天际,眼里似有泪水,“不不。应该说,是她和破军一起,封印了破坏神。”
真岚愣了一下,摇头:“我被你绕胡涂了。”
“反正,魔的力量已经被封印住了,如此而已。一切都结束了。”白璎举起了右手,给真岚看自己的无名指,“我用后土的力量,将魔连着破军的身躯一并封住神魔双双同归寂灭,从此云荒将再度进入平安的时代。”
真岚看着她空空荡荡的无名指,眼神却是不易觉察的一动。
“那些鸟灵呢”白璎转头问。
“杀了。”真岚手提辟天长剑,俯视着下界,眼里光芒四射,皇天神戒在手上奕奕生辉浮云在他身侧掠过,那一瞬,满身鲜血提剑站在龙背上的男子没有平日的嬉笑表情,神情凛冽,有不可触犯的威严逼人而来。
她忽然觉得不敢和他对视,低声:“那沧流人呢”
“镇野军团在洪水中伤亡惨重,因为一直得不到破军的指令,所以季航少将擅自做出决定,将剩下的部队撤退回了伽蓝帝都。”龙神发出长吟,叹息着回答,“毕竟看到自己的父母亲人被困孤城,军心怎能不动摇啊”
诸人在高空之上回望下界云荒,黑色的大地上一片狼藉惨象。
扫荡一切的巨浪虽然已经开始退去,却露出遍地摧残破坏殆尽的景象云荒大地上,海浪过处屋舍倒塌,良田毁坏,牲畜死亡,已经不见活人的迹象那些尤自在滔滔洪水中摇晃的危房里,已经可以看到尸首浮出。
脚下的云荒已经面目全非,不啻是百年不遇的一场大难。
就在两人微一错愕之间,迦楼罗瞬忽移动,已经朝着西方尽头的空寂之山遁去不等他们决定是否要继续追赶,龙神吐出一声呼啸,却已经闪电般的摆尾冲向了脚下大地,张开了巨口,只是一吸,那些大地上四处横流的水便化为巨大的水柱,倒吸而入。
“先救人”龙神咆哮,在洪水之中展现了它作为海之神袛的力量,将这狼藉一片的大地重新收拾出新的局面,尽力地挽回因为海皇而造成的灾难。
“也是,”真岚叹息,放下了剑,“在这个时候,还有比追穷寇更重要的事。”
空桑的皇太子和太子妃随着龙神急速飞掠,回到了洪流滔天的云荒,携手并肩用术法筑起一道道堤坝、阻止那些水流继续四处肆虐,同时也挥剑砍开一道道深深的沟渠,让那些积蓄在大陆上无法及时回到大海的水流入镜湖。
他们乘着飞龙纵横水上,看到大地上的人们也在极力对抗着这一天灾。
帕孟高原上的盗宝者,和空寂之山上的驻军都积极出动,在洪水里救助附近的百姓那一刻,盗宝者、沧流军人、牧民,这些原本势同水火的人们在灾难面前却显示出了奇特的协调性,在这一前所未有的大难面前守望相助。
“音格尔如此,也不算奇怪,他本性善良。”真岚忍不住喃喃,“但是飞廉少将如此,实在令我吃惊,看来之前碧和湘都没有说错沧流人里能出云焕这样的魔,竟也有飞廉这样的君子。唉苏摩做事一贯狠绝。对了,他人呢”
忽然,他顿住了声音。自从驱赶着七海扑向云荒后,风浪里就再也没看到过海皇的身影。然而,听得他这般询问,白璎身子一晃,脸色却霍然苍白下去。真岚连忙腾出一只手挽住妻子的腰,看到这般情状心里已知不对,却不知从何问起,只觉的忐忑不安。
“苏摩他”他低声,“到底怎么了”
“海皇归天了”龙神霍然一声长啸,声音低沉如滚滚雷霆,“海皇为海国竭尽全力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如今已经回归于天上了”
龙的声音响彻天地,仿佛也在向整个天下宣布着这个消息。滚滚洪流里的鲛人们尚不知这个噩耗,宛如晴天霹雳一般个个顿住了手,仰望着黑色夜空里的盘旋的神袛,露出了震惊不敢相信的神色。只有亲眼目睹了一切的炎汐和西京在龙的长吟里缓缓俯身,对着遥远南方碧落海,深深行礼。
“什么”真岚失声惊呼,不可思议地看着脚下的滚滚洪流。
苏摩死了那个阴郁桀骜的傀儡师,那个我行我素的王者,居然已经死了怎么可能
那个冷酷而骄傲的家伙,从来都激烈地拒绝着被强加到身上的王者身份,从来都不肯承认和接受王者的责任,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却抛开族人孤身远赴海外这样的一个人,却居然以这样的方式、走出了人生最后一步
或者说,早在很久以前,在踏上神庙和神魔对决的那一天开始,他心里早就有了这样一个打算那个沉默阴郁、从来不肯和任何人商量的傀儡师啊是不是从一开始便已经精心筹划,要踏上今日这一条不归路
“是的,他死了。”白璎轻声,看着自己空空的两手,喃喃,“在这里化成了雾。”
她的脸色苍白而恍惚,隐约间竟然有某种末日到来的气息靠着连番血战才支持到如今的心神陡然溃散,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剧烈伤痛,一口血便从口里直喷出来。
“白璎,白璎”真岚急急护住她的心脉,她却对自己满身的血迹毫无知觉,只是伸出手,反复的轻声喃喃
“是的,他死了。”
“就在这里,化成了雾化成了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