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种种情形,一幕幕掠过,风烟心里似乎被狠狠抽了一鞭,突然灼痛起来。
他的肩上,承担了多少的委屈啊
“喂,陆姑娘”袁小晚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风烟猛地回过神来,“没什么,你说的都是真的”
袁小晚不悦地道:“你若是不相信,又何必来问我。”
“我只是不敢置信而已。如果事情是你说的那样,杨昭为什么要阻止我们攻打十里坡,又为什么又和烧粮草的事扯上了关系”风烟不明白,杨昭做这些,又是什么用意。本来萧帅和赵舒韩沧他们就处处疑心他,以杨昭的聪明,为什么要让自己卷入这样的事情里去避嫌都只怕来不及。
“这些,我也不清楚。”袁小晚蹙起眉,“指挥使的决定,没有必要跟我们交代。我能告诉你的,只是我所知道的一部分。记得粮草库被烧之前,指挥使吩咐我每次带人去取军粮,都把库里的一部分粮袋运到下面的地窖里去,然后用装了石块和干草的假粮袋放在上面充数。而那个地窖,应该也是他提前叫人挖好的。所以我敢断定,粮草被烧,又失而复得,是他算计好的。”
“他怎知粮草库会起火就算他知道,又何必这样大费周折,就直接加派人手保护粮草,不是更省力么”风烟百思不得其解。
袁小晚也摇了摇头,“我也想不透。但就在你刺杀指挥使的那一夜,难道你没发现,虎骑营已经是一座空营其实不止是那一夜,连接三个晚上,他们都被指挥使派到营外各条要道,守株待兔去了。瓦剌派兵来偷袭,正好赶在粮草被烧的当口,路又摸得那么熟,想必是有内应的。”
“其中的内情,你也不知道吗”风烟有点失望。
“我不需要知道。”袁小晚清晰地道,“我跟你不同,我不在乎谁是谁非,谁对谁错,什么胜和败,什么紫荆关。无论指挥使做什么,我都会跟随他,听从他的命令。”
风烟第一次正视袁小晚的脸,一直都觉得,她举止轻佻任性,说话又连讽带刺,所以很不喜欢她。但是,直到此刻,风烟开始发现,不是每一个人,都像表面上那么绝对,比如袁小晚。
睡不着。
风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昨天一场激战,又来回赶了将近觉。可是脚踝的伤处隐隐作痛,心里像开了一锅沸水,哪里合得上眼。
沙漏里的沙子已经快要漏光了,时间仿佛凝固在那里。都什么时候了,杨昭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是被铁壁崖的瓦剌骑兵给缠住了,还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或者他们遇见了瓦剌的援兵几百个问题,七上八下地在心里缠绕,风烟叹了口气,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上衣服,在床前来回地绕着圈子。
千万不要出事啊,她连一句抱歉都来不及说。
袁小晚是杨昭的属下,她所说的话,风烟应该是一个字也不相信的;但是偏偏奇怪,她就是直觉地相信这一切。
眼前又浮现出被困铁壁崖,杨昭那一丝淡淡的苦笑,带着点自嘲,那应该是一种百口莫辩的无奈吧
还有他的细心,连宁师哥都没看出来她的脚踝受伤了,他却一眼就发现了。想起他给她裹伤的时候,那种粗暴的语气,其实手上的力道却放得很轻,生怕弄疼了她似的。
不要胡思乱想了风烟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他不过是帮她裹了裹伤而已,战场上这也是很平常的事吧有什么好害羞的再说,现在杨昭和虎骑营都还生死未卜,吉凶难料,她怎么可以在这里想入非非
“陆姑娘快出来,快点”帐外传来赵舒的叫声,还带着几分喘:“杨督军他们回来了”
什么杨昭回来了
风烟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喉咙口,太过惊喜,几乎是两步就冲出了帐外连一刻也不愿意再等,恨不得立刻、马上,就看见杨昭好端端地站在她的眼前。
“他在哪里”风烟一眼看见赵舒,劈头就问。
赵舒是跑着来的,正在呼哧带喘,看见风烟,却不禁失笑,“你就这样去找他就穿成这样”
风烟这才想起,自己只穿了一件素色小棉袄,连个厚一点的外衣都忘了穿;因为一只脚踝受了伤,裹了纱布,所以只有一只靴子在脚上。
“啊呦”忍不住脸上一红,风烟连忙又奔回帐内,“等我一下,咱们一起去接他们”
总算手忙脚乱地穿戴停当,风烟和赵舒一起直奔营外。
风雪已经停了,路上铺着一层冰凌,马蹄踏上去,爆起一连串碎冰的脆响,老远就能听见。
“那不是虎骑营的大旗吗”赵舒的马鞭往前一指,风烟顺势瞧过去,果然,黑底绣金,红色镶边,分明就是虎骑营的战旗啊。
“杨督军”赵舒已经打马迎了上去。
风烟反而踌躇起来,见了他,说什么她真的不习惯跟别人说些道歉的话。再说,她和杨昭的关系那么恶劣,人家也未必想要看见她。
队伍越来越近,风烟竟有些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她的马停在路边,可以清楚地看见前面的杨昭和佟大川他们,大家的样子都凌乱狼狈血污斑斑,满面风尘就连杨昭也好不到哪里去,右边肩膀好像还带着伤,草草地包扎了一下,军衣也都破得不成样子。
看起来,他们这一天一夜,又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
“铁壁崖这一战,凶险归凶险,可也好好地收拾了瓦剌狗贼一顿”佟大川的声音最响,“教他们下回再也不敢使这些阴谋诡计。”
“风烟,你在那里发什么呆”赵舒回头大声招呼,“飞也似的跑出来,我都差一点追不上你,这会儿都到了跟前,怎么又停住了”
风烟只好缓缓纵马上前,正和杨昭打了个照面。
“你”两个人一同开口,又一同沉默下来。
“你回来了。”风烟有点尴尬地开口,自打认识杨昭,大概这是她声音最小的一次。
杨昭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只是带着点意外和调侃地道:“我说这一路上眼皮跳,原来是陆姑娘在这里等着了。”风烟脸红了。
她还会脸红杨昭不禁诧异,她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况且,他根本没说什么啊她连那两只小耳朵都红透了。
“你”两个人再度同时开口,而且又同时打住。
气氛更加微妙而困窘,旁边的赵舒沉不住气了,莫名其妙地道:“这是怎么啦,杨督军他们回来,你不也挺高兴的么这会儿工夫,怎么突然变成锯了嘴的葫芦了,只会说你呀你的。”
风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已经够要命的了,这家伙还不识趣地来搅局匆忙之间只好随便抓了一句话来说:“都回来了就好,大伙儿都很担心。”
杨昭一怔,她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和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