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抱着已经发下来的军装在房间哭了一整天,妈妈再怎么耐心地劝说都没有用,这是她第一次受伤害,难过得走不出来。妈妈关上门,搂着她的腰,附在耳边悄悄说:不哭了好不好不然爸爸会自责自己没本事的,咱们不要让他也难过好吗木头一下子就止住眼泪了,她去找爸爸,靠在爸爸的肩头说:爸爸我想明白了,上不了军校没关系,我还可以考大学。
爸爸说,咱们家木头怎么这么懂事儿
妈妈笑眯眯地说:就是,咱们木头最乖了。
第二年的暑假,木头接到了北京服装学院和湖南财经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爸爸妈妈一起送她去北京报到,爸爸专门带了毛衣过去,见人就说:你看,我们家木头从小就会做衣服。
木头考上大学的时候,毛毛刚从技工学校毕业。
和平年代不用打仗,国家解散了很多兵工企业,他跟随着父母从枞阳小城搬迁到另一个小城马鞍山。他不招人喜欢,个子很小却很好斗,犯错后父亲还是会动手,好像直接的斥责才是他们认为最行之有效的交流方式。没人和他沟通,他就自己和自己沟通,他开始玩木吉他。
音乐是寂寞孩子最好的伙伴,他的伙伴是他的吉他。
孤僻的毛毛在技校读的是电焊专业,父亲的意思很简单:学个手艺,当个工人踏踏实实地捧着铁饭碗过一辈子就很好了。
身处那样一个男孩堆似的学校和班级里,他是不被别人注意的,直到学校的一次晚会上,这个平日里大家眼角都不太能扫到的少年,抱着木吉他唱完沈庆的青春。
掌声太热烈,毛毛第一次获得了一份满足感和存在感。他高兴坏了,跑回家想宣布自己的成功,又在话开口前生生咽了回去。
父亲的脸色冷峻,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诉说。
父亲问:你跑回来干吗又惹什么祸了学个电焊都学不好吗
仿佛被火热的焊条打到了背部,他暗下决心,熬到毕业证到手,这样的日子打死都要结束了。
很快,岁的毛毛从技校毕业。
拿到毕业证的那一天,他狠狠地将电焊枪扔出去老远,痛快地喊道:老子不伺候了
一起扔掉的还有当时学校分配的铁饭碗。
时逢毛毛10块钱,孤零零一个人来到一家街边排档。
炒了一盘三块钱的青椒干丝,要了一瓶七块钱的啤酒,他坐在路灯下,对着自己的影子边喝边痛哭流涕。
家人找到他,拖他回家,一边拖一边问:你哭什么哭,你有什么脸哭
他挣扎,借着酒劲儿大吼:别管我,我不回家,我没有家,我不要家
毛毛起初在当地的一家酒吧当服务生,后来兼职当驻场歌手,有抽奖节目时也客串一下主持人,每月300块。睡觉的地方是在酒吧的储物间,吃饭在街边摊,他认为自己已经成年了,不肯回家。
他唱出来一点儿名堂,夜场主持的经验也积累了一点儿,开始给来走穴的人配戏,继而自己也开始走穴。数年间几经辗转,1999年,毛毛走穴到了厦门。
厦门的夜场多,为稻粱谋,他扎根下来。
他的出租房窄小逼仄,一栋摩天大厦挡在窗前,日光晒不进来。
他不知道,一个正在那栋摩天大厦里上班的白领姑娘,会在八年后成为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