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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马少年 · 二(1 / 2)

二宝、我、成子,只差半个脚印就把我们仨送往另外一个世界。

头天晚上,我们弹琴、唱歌那么蹦那么跳,最后一个脚印,有一半都已经是在悬崖外边了,居然就没滚下去,居然一个都没死这不科学。

大家讪笑着重新坐回车里,一颗小心脏扑腾扑腾的。

冈日森格启动了车子,慢慢地开往高处的那根拉垭口,开到雪山垭口处时他猛地一踩刹车,扭头给了我们一张苦瓜脸。

继续前行纳木错是没有希望了,昨夜的雪着实太大,那根拉垭口往前积雪成灾,几十辆下山的车堵在了窄窄的垭口路上,垭口的雪地早被碾轧出了冰面,再强劲的四驱车也没办法一口气冲上小小的斜坡。堵住的车绵延成一串大大小小的虫子,人们站在车旁边焐着耳朵跺着脚,有些心急的车死劲儿往前拱,越拱越堵,挤道刮擦的车主互相推搡着要干架,干冷的空气里断断续续的骂娘声。

总而言之,纳木错我们是进不去了。

冈日森格说:完了完了,白跑一趟啊,兄弟们。

我附和着他,叹着气,一边弯下腰去想脱下脚上那双冰冷潮湿的靴子,一晚上没脱鞋,脚肿得厉害,靴子怎么也脱不下来。

我正低头和靴子搏斗着呢,成子忽然伸手敲敲我的头,又指了指堵车的垭口,他笑笑地问我:大冰,我们去当回好人吧。

我们下了车,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走下垭口,挨个儿车动员人。

十几分钟的时间攒起来几十个男人,大家晃着膀子拥向第一辆被困住的车,齐心合力地铲雪推车。一辆、两辆、三辆每推上一辆车,大家就集体欢呼一声,乱七八糟喊什么的都有,有人喊我擦有人喊牛b有人像康巴藏人一样高喊:亚拉索索戾气迅速地消解了,人人都变成了热心肠。被解救的车开过垭口后并不着急离开,一个接一个的车主拉紧手刹重新跑回来帮忙铲雪推车。

最后一辆车被推上来时,已是半下午的光景。每个人都累成了马,所有人都皱着鼻子大口大口地喘气。我浑身的汗都从脖子附近渗了出来,身上倒不觉得太热,脸反而烧得厉害。俯身捞起一把冰凉凉的雪扣在脸上,这才好受了一点儿。成子的脸也烧得难受,于是学我,也捧起雪往脸上敷。

当时我们并不知道,两个人的脸是被晒伤了所以才发烧发热,由于盲目敷雪导致了热胀冷缩,后来回到拉萨后,我们很完整地揭下来两张人脸皮。

藏地的水分非常少,气候干燥,那张脸皮慢慢地缩水,缩成了铜钱那么大的一小块儿,硬硬的和脚后跟上的皮一样。

我和成子往脸上敷雪的工夫,二宝把吉他和手鼓拎了过来,他说:咱们给大家唱首歌吧。

我说:你他妈不累啊,干吗非要给大家唱歌啊

他指指周遭素不相识的面孔说:原因很简单,刚才咱们大家当了几个小时的袍泽弟兄。

于是我们站在垭口最高处唱海阔天空。

手鼓冻得像石头一样硬,吉他只剩下两根琴弦,一辆一辆车开过我们面前,每一扇车窗都摇了下来,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路过我们。有人冲我们敬个不标准的军礼,有人冲我们严肃地点点头,有人冲我们抱拳或合十,有人喊:再见了兄弟。嗯,再见了,陌生人。

所有的车都离开了,只剩我们几个人安静地站在垭口上,最后一句副歌的尾音飘在空荡荡的雪地上。

我们沿着悬崖,慢慢地走向自己的车。

二宝走在我前面,我问他:胖子,昨天晚上好悬啊,你后怕吗

他没回头,只是大声说:大冰,如果昨夜我们结伴摔死了,我是不会后悔的,你呢

有些东西哽在了我的喉头,我费力地咽下一口吐沫。

成子在一旁插话说:咕咕成子不是用嘴发出这个声音的

很多年过去了。

去纳木错的路不再那么难走。

冈日森格早已杳无音信,成子隐居滇西北。人们唱的海阔天空也由beyond变成信乐团。

拉漂的时代结束了,不知不觉,当年的二x少年们已慢慢告别了风马藏地,悄悄步入钢筋水泥的中年。

二宝早已离开藏地回归他的内蒙古草原,他只联系过我两次。一次是在2007年年初,他打电话告诉我他换台时看见一个傻x长得和我简直一模一样,那个傻x穿着西服打着领带在主持节目,旁边的女搭档有对海咪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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