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两仪宫中,拓拔野突然想到阴阳冥火壶字,于是仿照当日在鲲鱼腹中的情景,以两仪钟和饕餮离火鼎架成炼炉,将熔毁的盘古九碑重新烧铸成型,填入两仪宫的。
而后再转动记事珠,凭着记忆,将当初所见的八壁蛇篆刻写在九碑之上。林雪宜见状,更是疑窦尽消,认定他便是伏羲转世,对他越发俯首帖耳,惟命是从。
等到一切恢复原样,已是七日以后。拓拔野又依当日乾坤挪移之法,按照河图数列排序,对应八卦的各自五行属性,以白金真气击打“乾卦石”一次,击打“兑卦石”两次,又以赤火真气击打“离卦石”三次,以青木真气击打“震卦石”四次
以此类推,两仪宫果然急旋飞转,将他们瞬间吞溺到一个强猛无比的涡流气场之中。睁眼再看时,漫天霞彩,鲸涛如沸,竟已到达了这海壑荒岛。
群鸟惊鸣盘旋,大浪层叠喷涌了片刻,又蓦地一层层地朝下塌落,涡流乱转,震耳欲聋,渐渐恢复正常。
狂风呼卷,旌旗猎猎,四周陡然沉寂。众人目瞪口呆,全都像泥人铜塑似的动也不动,想不到整整三年音讯全无的龙神太子竟会于此时此地突然出现
少昊顿足大笑道:“拓拔小子果然是你我就知你是敲不扁、锤不烂、煮不熟、砍不断的铜豌豆石头姥姥不开花,这些年你藏到什么地底生根发芽去啦害得哥哥我这通好想”
拓拔野与这花花太岁甚是投缘,在荒无人迹的苍梧之野囚居三载,终于重出生天,再见故人,直如做了一场梦一般,心中惊喜欲爆,哈哈大笑道:“三年没见,太子殿下风采依旧,只是这青铜项链、混金脚环可有些太过别致,与君不甚匹配哪。”
英招、江疑等人齐声欢呼,惟有若草花的脸上晕红如霞,闪过一丝羞涩愠恼之色。
犁灵惊怒交集,厉声喝道:“少昊狗贼,你果然勾结帝鸿,弑父篡位,还有什么话可狡辩今日若不杀你,又怎能平天下民愤”翻身骑乘双头巨螭,尖啸着电冲而下。
相去甚近,去势如电,那两柄月牙铜斧银光爆舞,交错飞旋,刹那之间便已劈到少昊颈边。
“当”半空中突然闪过一道刺目弧光,铜斧应声炸裂,擦着少昊脸颊缤纷飞散。
那双头巨螭冲到他身前。突然发出一声凄厉恐怖的惨叫,雪白的龙腹急速地沁出一道长长的红线,直抵下颚,“嘭”地一声,血肉飞炸,庞躯瞬间裂为两片,撞入人群。
众人大骇,惊呼奔逃。
犁灵摔撞在地,踉跄爬起身,忽听“叮叮”连身,遍体银白铠甲突然分崩离析,雪片似的掉了一地。
他脚下一软,惊骇恐惧,登时又坐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虎爪颤抖,连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四周将士脸色齐变,不敢相信天下竟然还有这等刀法
犁灵乃蓐收最为得意的门生,修为尤在英招等人之上,拓拔野与他相距至少一百余丈,凌空将其双头巨龙、月牙铜斧劈成两半便也罢了,竟能将之银甲片片震散,而不伤他分毫。其中真气之强猛,变化之诡秘,只能以“匪夷所思”来形容了。
英招、江疑等人更是心神大震,他们浸淫武学多年,都知由简入繁易,由繁化简难。拓拔野这一刀挥出,看似朴拙无华,实已臻化境,比起三年前那瑰丽万端的“极光电火刀”、诡变莫测的“天元诀”更加惊心动魄,难以抵挡。
拓拔野虽不知身在何地、发生何事,但听犁灵称己帝鸿、又叱骂少昊谋弑白帝,已知大事不妙,收起天元逆刃,淡淡道:“阁下想必就是金光神座下的蜥尾虎神犁灵了你身为执掌刑罚之官,却构陷忠良,忤逆犯上,还不自缚领罪”
犁灵脸色涨红,又是恐惧又是愤怒,他生性凶顽彪悍,知道为恶太多,落入少昊手中,终不免一死。
当下蓦一咬牙,喝道:“帝鸿狗贼你若非与这逆贼勾结,又怎会知道他被囚禁在这东海归墟又怎会隐匿三年,偏生此刻出现老子奉王母之命,来此诛杀奸贼,领你姥姥的罪”抓起雪龙角,呜呜长吹。
漫天凶鸟和其节奏,盘旋绕舞,呼啸着朝拓拔野猛冲而下。
拓拔野避也不避,仰头哈哈大笑,声如洪雷狂震。众人耳中嗡的一响,眼前昏黑,天旋地转,竞相跌坐在地。
鸟群惊啼如潮,暴雨般的密集坠落,砸在山石上,断羽纷飞;砸在众人兵刃上,血肉飞溅,顷刻间便在城墙上下堆积如山,簌簌颤抖。
犁灵气血乱涌,只觉得那笑声如狂潮巨浪般四面夹击怒撞,肺腑骨骼将欲爆裂开来,强撑了片刻,“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经脉震裂,踉跄后跌,险些从城头翻落而下。
拓拔野收住笑声,回音滚滚,犹在涛壑之间响应不绝。群鸟冲天惊飞,盘旋乱舞,对他似是极为敬畏,不敢冲下,亦不敢逃开。
林雪宜冷冷道:“黄雀乌鸦,也敢与凤凰争鸣,真是活得不耐烦啦。”二八神人齐齐昂头长啸,嗡嗡鸣震。
众将士面如土色,一个拓拔野已令他们肝胆尽寒,再加上这八斋树妖、蛇族亚圣,又如何能够抵挡你瞧我,我瞧你,早已没了半分斗志,手中一松,兵器叮叮当当掉了一地,纷纷朝少昊伏身拜倒。
少昊拍手大笑道:“美人一笑,倾城倾国,拓拔太子一笑,可令三军辟易,万鸟朝服,不愧磁石之名也”
拓拔野莞尔失笑,突然想起当年初见神农之时,他一笑震落鸟雀的情景,心中莫名地一阵酸楚悲凉。
岁月如梭,恍如隔世。那时的自己还是一个单纯质朴的乡野少年,虽然时时为饥寒所迫,却逍遥自在,无忧无虑;现在虽然真气之强猛,前所未有,地位之超然,亦让四海羡妒,却再也感受不到那种至为简单的快乐了。也越发理解神农彼时彼地的心境来。
收敛心神,御风掠到少昊身边,将众人混金枷锁一一劈断,道:“太子殿下,你们怎会被流囚到这东海归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少昊微微一愕,奇道:“你当真不知”摇了摇头,嘿嘿叹道:“这三年之间,你消失得踪影全无,大荒早已是天翻地覆”当下拉着他到城楼坐下,说起来龙去脉。
原来那日拓拔野堕落苍梧之渊后。姬远玄以息壤封住地壑,待到五族群雄赶到之时,那里已只剩下他与风后二人。
土族君臣异口同声,咬定拓拔野便是帝鸿。适才趁着姬远玄与女魃激战之时,偷袭暗算;亏得风后及时赶至,逆卷狂风,使得女魃火浪倒打在拓拔野身上,将其烧成重伤,堕落地壑。
混战中,姬远玄的息壤铜匣又不慎被狂风吹落,在烈火与飓风的交相作用下,将地壑封填得满满当当。
蚩尤、缚南仙等龙、蛇、苗三族群雄自然不相信。奈何拓拔野已被封镇地底,烈烟石又下落不明,无从对证。
加之水族众人不住幸灾乐祸地煽动撩拨,双方郁积的怒火越来越旺,彼此指责诘难,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