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农宾馆与对面小楼相对而立中间只有二十来米,二十来米有街道、小型绿化带和人行道,这是振家集团最标准化的布置,也是最普通的一段社会
小楼带着斜顶,与其他小楼的格局一样,普通,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郭兰站在小楼的阳台上,目光注视着侯卫东
侯卫东感觉到了这一道目光,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阳台上的郭兰
两人的眼光瞬间就胶着在一起,各自拿着手机,却不再说话,隔着二十米的空间互相望着这一刻,两人除了凝望,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没有做
过了好一会,侯卫东反应了过来,对着手机温柔地说:“你也来了,住在对面”
“振农表叔的家就在这里”
侯卫东尽管收集了振农集团不少资料,也知道张振家很低调,却没有想到堂堂董事长居然住在这样的小楼里吃了一惊,道:“张振农是董事长,怎么会住在这里”
对面的楼房在振农集团的社区里,毫不起眼,如一位面容平庸的中年男人,混入人群中就再也无法让人想起
“振农表叔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也是一个犬儒主义者他的集团资产过亿,管理着十几个工厂,建有学校、医院,可是他没有专车,没有好衣服,吃着粗茶淡饭老妈还到家里糊盒子,他的儿子读大学还得自己打工,这样的企业家难道会违法”郭兰的声音格外清晰,她平常说话总是风轻云淡,因为表叔受到了不公,她的语言就比寻常要激烈
郭兰出来工作就在组织部,组织部的同志嘴上把着门,措词讲究严谨,她说话原本就带着书卷味,在组织部工作数年以后,语言是严谨,如今天这样直抒胸臆,甚为少见
侯卫东道:“我到振农集团来,就是实地走一走看一看,了解真实情况”
“希望你到群众中走一走,他们的说法才是最真实的”
侯卫东不再谈工作上的事情他一字一顿地道:“我要见你,等一会我开车到外面的镰刀处,你过来”
在他心里,与道德一直在反复搏斗,相互拉锯着,轮番占着上风此时眼见着对面楼上的郭兰,他便毫不犹豫地尊从了内心的真实愿望,立刻与郭兰见面的想法就是夏天最猛烈的暴雨,从天而降,无法躲藏
郭兰内心同样在挣扎,听到了侯卫东稍显霸道的语言,这是侯卫东帮她作出了选择她长舒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客厅中的母亲与表婶,轻声“嗯”了一声
侯卫东挂断电话,来到隔壁,对晏春平道:“我有事出去一会,有事电话联系”
晏春平正在和吴波两人争论着什么,闻言马上站起来,道:“我去叫于飞跃”
“我自己开车出去,叫小于休息”他又对吴波道:“明天暂时不通知县政府,我们就在外围摸一摸情况找机会到振农集团家里去坐一坐,最好找到了几户借款人,在他们手里看一看借款凭条”
拿着钥匙,侯卫东稳重地出了门,到了楼梯处,他的稳重不翼而飞,一路小跑,下了楼梯走到宾馆前台之时,他放慢了脚步,两眼不斜视,不疾不徐地出了宾馆
坐上了车,他放下前车镜,打量了自己的面容到了省政府以后,他在工地上的时间明显减少,脸上皮肤较之以前白了许多他摸了摸下巴,心道:“黑一点看上去男人味,现在长得太白了,以后要注意户外运动”
小车在穿着振农集团工作服的行人身旁穿过,停在了振农集团标志性镰刀之下侯卫东如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地下工作者,透过倒车镜注视着大门郭兰穿着短大衣走了过来,在倒车镜里,她比平常在胖一些,加生动
上了车,侯卫东与郭兰对视一眼
“到了上海,你比以前朴素了”
“我化了淡妆”
“要热风嘛”
“嗯”
“开车出去转一转”
“嗯”
两人各在一方,互相思念着,谁知见面情怯,心里的话明明可以用箩筐来装,说出来却是不咸不谈几句
小车迅开出了龙堂县沿着高路上了第一次见面的风景区在高路收费站前,侯卫东将车靠了路边,俯身过去,给郭兰带上了安全带这是一个很亲密的动作,郭兰的发丝轻轻拂过脸颊,让他感觉很痒郭兰身上散发着淡淡茉莉花香,沁人心脾
过了收费站,侯卫东将车载音响打开,离家五百里优美的曲调从小车的各个角落迸将出来,音符如肥皂泡一样在密闭空间中左冲右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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