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行李中拿出了一套毛笔摆在了桌上,唯独差墨汁。他急不可待地到了场镇。
在文具店买了墨汁,付钱以后正准备离开,卖墨汁的中年妇女把他叫住:“你是新来的老师,能不能帮我写几个字”
侯海洋停了下来,道:“写什么字”
中年妇女道:“今年进了一些化肥,把牌子和价钱写出来贴在外面。”她手里握着一张单子,里面是肥料种类和价钱。
中年妇女把白纸铺开以后,侯海洋提起笔,照着单子写起了大字
几个字出来,中年妇女眼睛就亮了,夸道:“到底是老师,字写得真好。”侯海洋对自己一手毛笔字很自负,并不认为中年妇女能真正识货。淡然一笑,继续写。在新乡场镇,日子贫穷而悠闲,不赶集的时候,周围门面都清淡无聊。有人写毛笔字,也算润孵稀奇事,周围门面的人三三两两围了过来,不断发出喷喷之声。
秋云在镇上买了卫生巾,经过此处,也停了下来观看侯海洋写字。
侯海洋最喜欢的是草书,写起来酣畅淋漓,狂放自在。但是按父亲侯厚德的观点,楷书才是百书之王,因此他从小练习最多的就是楷书。一笔颜体字很上档次。这次在新乡第一次动笔他拿出了看家本领。写完之后,自我感觉这幅广告确实写得很棒。
秋云在大学学的是英文,没有正儿八经练过毛笔字,由于字写得不算好,她挺佩服能写一手漂亮字的人。此时见到侯海洋的书法,不禁对这位中师生高看一眼。
中年妇女将广告贴在门面前,喜滋滋地回到店里,拿了一瓶墨汁,道:“这位老师,你帮了忙,没有啥子送的,再给你一瓶墨汁。”
侯海洋道:“小事一桩,不用。”趁着中年妇女还没有追出来,逃也似走了。
旁边有人喊:“这位老师,我们以后写东西都要来找你,要帮忙啊。”中年妇女拿着墨汁,笑道:k这个老师,幽肠还快。”
隔壁的人打趣道:唐大姐,这个娃儿长得这么俊,又是老师,干脆介绍给你家老三。”
中年妇女看着侯海洋的背影,大声道:“我们老三耍了朋友,在政府工作。”
侯海洋写出一手漂亮毛笔字,得到了预料之中的赞赏。他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得到众人赞扬,心情高兴,行走之时还在小道上来了一个三大步上篮。
秋云在侯海洋身后,远远地看着侯海洋蹦跳的步伐,暗道:“还是年轻好,无忧无虑,单纯快乐。”离开大学以后,她总是被家中的噩梦惊醒,醒来以后久久不能安睡,来到了这个偏僻的学校,远离了尘嚣,却仍然没有摆脱那个噩梦。而且来到新乡第一天,她敏感地意识到自己作出了错误的选择,远离城市的乡村并非人间净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古今中外,概其能外。
“秋老师,买了东西啊”黑汉子刘清德突然从操场上胃了出来
秋云客气地道:“刘主任,买了点日常用品。
刘清德态度很和蔼,道:“新乡生活艰苦,你缺什么就给我说。”
“谢谢刘主任。”作为一位漂亮女子,从小就有人额外关照,秋云对这类问好很有免疫力。
刘清德眼睛不停地在秋云身上瞄,道:“今天朋友打了一只野鸡过来,晚上到家里来吃饭,代校长也要来。”
秋云顿时心生警惕,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刘清德,道:“我有事,来不了。”
“伙食团还没有开伙,你吃饭不方便,大家都是同事,你可不要太客气。”刘清德目光在秋云的胸膛扫了扫,不由分说地道,“就这样定了,晚上我来叫你。”秋云甚为厌恶刘清德赤裸裸的目光,说了一句:“晚上确实有事,来不了。”她没有哆唆,说完就走。
刘清德站在操场上,他用手摸着下巴,嘿嘿笑了几声,啧啧连声,自语道:“这个女人身上有刺,在床上一定比其他几个贱货安逸。老子不把你弄上床,刘字倒着写。”
下午时光,几位新老师被叫到教务室开会。
教务室秦大光老师头上只有稀疏的几根买发,他说话特别哆唆,简单的问题总是颠三倒四反复讲,让人索然无味。侯海洋最初还挺认真,听到后来就神游九天,脑子里全是对吕明的思念。
五点钟,散会,几个新老师一起往平房里走。
汪荣富不屑一顾地道:“听说秦大光还是骨干教师,怎么话都说不清楚他这个样子都当教学骨干,我们都可以成校领导了。”他与侯海洋是同一年级但是不同班的同学,在学校默默无闻,两人只是点头之交,谁都没有想到会分到一个学校。
刘友树和秋云是分到初中部,他的年龄稍大,相较之下,客观一些,道:“秦老师讲的事还是挺实用,他说农村学生和城里学生不一样,小学新生没有读过幼儿园,初中新生基础普遍不行。”
汪荣富道:“我是本地人,对这些情况都熟悉,新乡中学的教学质量差,不管从老师到学生都没有把精力用在教学上,吃喝玩乐和打牌赌钱是老师们的主业。”
刘友树叹息道:“这是恶性循环,学校放松教学,教学质量越差,大家也就越没有出息,最终都在学校窝囊死。”
汪荣富道:“这些事我们新毛头管不了。我给大家透露一些消息,镇政府一直拖欠教师工资,每个人到手的工资只有几十块钱,我们也要做好被拖欠的准备。
刘友树骂了一句:“昨天我听邱大发说起过此事,他们老教师开学以后向学校反映,若是学校不能答复,就到镇政府去,若是镇政府不给个说法他们就罢课。”
那一天在饭桌上,刘友树多喝厂几杯,在席间向蒋大兵进行了毛遂自荐,这就引起了侯海洋的注意。在心中,侯海洋将刘友树当成了自己的竟争对手,暗自比较道:“我和刘友树相比应该是各有优势,我的毛笔字写得好,发表过文章,刘友树年龄比我大三四岁,是大专文凭,这是他的优势,鹿死谁手,难说得很。要是我有大专文凭,刘友树哪里是我的对手。”想起大学之事,他的心又隐隐作痛。
秋云默不做声。两个月前,还在岭西师范大学时,同学们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两个月后,新同事们说着巴山土语,谈论着微不足道的小事。尽管她早就准备将这一段经历当做人生的宝贵财富,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其间巨大的反差仍然给她很大的冲击
“有这一段经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户大的农村腹地是最真实的生活场景之一。在大城市里,大学生们每天忧国忧民,实际上多数忧思是建立在空中楼阁上。但是在这里的生活也不能太久,等到明年考研,这一段特殊的日子就会远去,目前最关键的是抓紧复习。”
她是怀着一种过客心思来到新乡,总是以一种超然的眼光看待发生在这里的人和事。目前所有困难尚能适应,就是那个黑汉子刘清德如一只苍蝇般纠缠着自己,着实令人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