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城回来以后,侯海洋总是不停地回想与吕明在一起的甜蜜时光,甜蜜的外壳之下带着深深的忧虑。转眼间,又一个星期过去了,在这个星期,侯海洋给吕明写了三封信,收到孟吕明的一封信。
星期六,很多老师都没有离校,缩在学校里过周末。
晚饭以后,侯海洋照例一个人打球。他看不惯新乡学校老师的业余爱好,这些老师个个体质虚弱,下班以后就想办法吃吃喝喝,吃完喝完相约打牌,几乎没有人锻炼,也没有人看书。就连巴山县第一运动的篮球也没有人参加,害得他只能一个人孤独地在篮球场上疯跑。
在篮球场上跑了一会儿,一股股汗水顺着肌肤朝下流,他长期锻炼,加上年轻人新陈代谢旺盛,打造了一副好身板。肩膀宽阔,腹间有几块棱角分明的腹肌,小腿修长,大腿在运动时会有几块竖形的肌肉,在跳跃奔跑时,身体如猎豹一样灵巧有力。
打完篮球,肚子饿得咕咕叫。
由于镇政府没有及时发工资,他只得压缩开支,晚上自然没有肉吃,中午只能隔一天到伙食团打一份肥肉多瘦肉少的炒肉从某种程度来说,在新乡学校生活水平还不如在巴山师范。
回到教师一平房,依次从其他老师的门前走过。天气闷热,大家都没有关门,从不同房间分别传来扑克牌砸在集子上的哄啪声,麻将相互碰搜的哗哗声。走到秋云老师的门前,他听到了英语广播。稍事休息,侯海洋提着水桶到井边接了水,到厕所里,将水桶掣在头顶,一桶井水从头顶浇了下来,痛快淋漓。他穿着运动短裤出了厕所,到井水边,再提一桶水,又从头顶浇下来。
秋云关了电灯,坐在窗边,在黑夜中听着英语广播。在其心目中,新乡学校是人生的一次停留,她一直采取超然事外的态度,无欲无求,心情宁静。
听收音机时,她看见侯海洋抱着篮球回来,又过了一会儿,看见他提着水桶,光着上身提水。她处于黑暗之中,可以毫不顾忌地打量着侯海洋。
在这个世界里,男和女是阳与阴的关系,天然是互相吸引的。只是男人的表现更加主动、更加明目张胆,女人的表现则更加隐晦、更加善于伪装。
秋云躲在黑暗的屋里,脱下了有意无意的伪装,专心欣赏在院中提井水的男人的身体。相较女性身体而言,男性身体两极分化更加严重,既有如侯海洋这种健康、干净、充满着美感的身体,又有刘清德那种满肚肥油、肮脏的身体。每次看见刘清德背爹手,在校园内走来走去的得意样子,她禁不住感到恶心。
冲了几桶井水以后,侯海洋舒坦了,他拿条板凳在小院里乘了一会儿凉。
月朗星稀的夜空充满着神秘之感,空中不时有一股股来自田野的凉风,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蛙鸣。若是有几位好朋友在院中聊聊天,也是人生快事。只是老师们都不喜欢这个调调,沉人麻将或扑克的游戏之中,侯海洋只能一人独守天空。
坐了一会儿,蚊子如大海中嗅到血气的鲨鱼,蜂拥而来,侯海洋被迫回到屋内。
在屋内,吕明的身影无孔不人,再次出现在脑海之中。在那梦幻般的夜晚之后,在侯海洋心灵最深处,隐约留下了忧郁。两人目前的生活状况都有些糟糕,短时间内根本没有改变的希望。从长远来看,他有信心改变现状,从短期来看,具体步骤和时间又显得格外茫然。
听到从秋云房中飘来的英语广播,他禁不住想起吕明的话:学习好有什么用,现在这个社会什么都要讲关系,就算我有一个大学文凭,可是拿了这个文凭又有什么用”
侯海洋铺开笔洋洋洒洒写了几大篇,在鼓励吕明的同时也给自已打气空气闷热得很,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汗水从毛孔中不不断的挤出来。
凌晨,一连串的惊雷打破宁静,大颗大颗的雨点从天空扑了下来,砸在屋顶上,发出马蹄一般的轰鸣声。
侯海洋从睡梦中被惊醒以后,赶紧起床,将衣服、被子和书等容易被打湿的东西放到桌子上,用事先准备好的塑料布遮住他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事先预演过的程序。此时屋外暴雨倾盆而下,屋内雨水连成了线不一会儿,屋里开始积水。他打着伞坐在椅子上,在闪电中,欣赏着穿透房顶晶莹剔透的雨线。雨水下起来就没完没了,炸雷一个接一个,天空时明时暗,尽现狰狞。
侯海洋坐在椅子上,看雨、听雷,不知何时,他低着头睡着了等到醒来时,雨已停,远处还能看到闪电的光。
打开房门,教师小院里的“水发出哗哗响声”,在昏暗路灯下,站着好几个人。
“小侯,你的房间怎么样:大家都知道侯海洋所住的房屋是最漏的,见他出来,都围了过来。”
侯海洋无奈地道:“早就水淹七军了,我的鞋子都要漂起来了。”
众人来到侯海洋房间,看了现状,先是倒吸凉气后又笑得不可开交
杜老师披了件衣服,道:“小侯老师,屋里成了这样,你投有办法睡觉了。”
“没事,刚才我就在屋里眯了一会儿。等会儿坐在椅子上再打个炖。”赵良勇提醒道:“何必在这里耗着,到教室,把几个桌子拼一拼,一样能睡觉。”
一语惊醒了梦中人,侯海洋拿了一盘蚊香,直奔教室。
刚下过暴雨,空气清新,负氧离子成群结队在空中飞舞,让人感觉很舒服。点燃了蚊香,躺在硬邦邦的课桌上,侯海洋很快进人梦乡
早上,当侯海洋出现在食堂里,众多老师都用一种特异的表情看着他,有的是同情,有的是幸灾乐祸。
赵良勇拿着一个大馒头,对侯海洋道:“你那间房子漏得不像话,如果学校不维修,没有办法生活。我建议栩龟找一找王校长,把实时况给她说一说。他是资深教师,知道刘清德的头不好剃,侯海洋直接找他多半会碰一鼻子灰副校长几勤分竹小学校找她反映,由她去找刘清德,或许还有些希望
刘清德实际上管着后勤,维修房屋原本是他的贵任可是在新乡责任总是和权力连接在一起和义务隔得很选。
上班以后侯海洋直接再去找王勤。
王勤刚刚巡了早自习出来,脸色不佳,耐着性子听了侯海洋的话,道:“那间房子一直都漏,我等会儿与刘主任商量一下,尽量维修。”她话蜂一转:“我问你一件事最近是不是有人煽动要消极罢课”
侯海洋听到过风声,不过他没有出卖老师道:“我才来,不是太清楚
王勤道:“如今学校里有一些不好的风气,不钻研业务工作,天天说牢骚话,还有人更恶劣,煽动老师们消极罢课。”说到这里,她的口气严厉起来,道:“你是茂东市的三好学生,觉悟高,能力强,以后肯定要在新乡学校挑大梁。若是你发现了这种情况,一定要主动报告学校你要记住市级三好生的荣誉。”侯海洋能留在新乡小学,王勤在里面起作用,当时她在校务会上对代友明说过这样一句话:新乡学校这么多年,来到这里的老师都是挑剩的大家不要的,现在好不容易分了一个茂东市三好学生,不管是啥子情况,我坚决要求将侯海洋留在新乡小学。”在王勤的坚持之下,侯海洋才避免被分到村小。她之所以坚持,一是受人所托,二是爱惜侯海洋的才华。
侯海洋早就将市级三好生这个事实忘在脑后,听到王勤口口声声提起这茬,道:“王校长,放心,我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他在新乡,唯一发自内心尊重的就是王勤。若不是王勤,自己百分之一百被分到了村小。村小和中心小都是小学,村小更偏僻更艰苦,跟村小相比,中心校算得上福地。
等到侯海洋离开以后,王勤再次去找刘清德。
刘清德下巴抬了抬,道:“王校长,学校的维修经费一分都没有了,要修,得有钱啊。”他看到王勤要说话,又拉长声音道:“当然,房子漏了,还是要补的,等把工资发了以后,
刘清德叫穷叫苦,王勤这位副校长还真没有什么办法,她更加坚定了分校的决心:“中学和小学一定要分开,否则什么事都做不成,还要夹在代友明和刘清德中间受气。”
没有办成事,她心怀愧疚,又来到了教师小院。仔细看了侯海洋被水浸透的宿舍,道:“小侯老师,你去小黑屋里拿点生石灰。我给刘主任说了,经费拨来就可以维修房屋。”
最初漏雨时,侯海洋还对校方抱着些希望,此时他决定自力更生来
解决漏雨的问题,他没有说出自己的计划,只是道:“谢谢王校长。”
王勤道:“这是工具室的钥匙,你赶紧去拿点生石灰,既消毒,又能吸水。”侯海洋不愿意拂了王勤的好意,接过钥匙,到小黑屋去拿石灰。小黑屋子是放体育器材的,里面长期都有一些用来给操场画线的石灰,这些石灰在农村里值不了几个钱,就随意堆放在小黑屋里。
侯海洋装了些石灰,刚出门就被一个黑大汉堵在了门口。
刘清德黑着脸,道:“你干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