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海洋心中另有一番滋味,他如今在新乡算是彻底成为空气了,多你不多,少你不少,这种境遇让从小就受到鲜花和掌声包围的侯海洋感到莫名压抑。他关掉院门,拿出高中英语教材,眼睛盯着课本,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张沪岭、杜敏、吕明、沙军等人的身影在脑中转来转去,弄出一片嘈杂声。
“秋云考试应该结束了,不知道她的成绩如何,也应该回来了。”侯海洋拿出给秋云买的一双手套,自己试着戴了戴,手套娇小,他的手指进不去。心里想着秋云,身体跟着起了反应,他腹部如有一团热火在燃烧,浑身躁动不安。
院子除了风声以外没有其他声音,特别是没有人声。侯海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忍不住扯起嗓子吼了几声,隔壁马蛮子院子里传来了凶狠的狗叫声,随后,狗叫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越传越远。
“咚咚”的敲击铁门的声音将侯海洋从睡梦中惊醒,窗外还是黑沉沉一片,他顺手提了一把铁锹,站在门口,问:“谁”
马蛮子扯起嗓子吼:“等会儿杀年猪,过来帮忙。”他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直性子人,觉得侯海洋好,就完全不把他当做外人。
侯海洋匆匆洗漱就来到了马蛮子家,几条黑影子站在坝子里抽烟,马蛮子家里人带着几位妇女做着准备。
一条瘦瘦的汉子道:“时辰到了。”
小牛一般的肥猪被赶出猪圈,哼哼哪哪,缩着屁股,在院子里不肯再走,马蛮子没有请杀猪匠,他亲自操刀,指挥着几条汉子。汉子们用两根粗长木棒挨着猪的前后腿、贴着下身穿过去,同时喊“起”,把猪抬了起来,放在石条凳上,马蛮子娴熟地一靠一压一扳一瞄一送刀一用劲,一股猪头血就冒了出来。
肥猪落了气,大家说说笑笑抽着烟。一条汉子对侯海洋道:“你真是小学老师还有一把子力气。”马蛮子道:“你们不晓得,侯老师是大蛮子,他一个打了刘老七四个人,还追得他们满街跑。”刘老七是新乡社会杂皮,村民都认识,他们都知道马蛮子不说假话,于是啧啧声不断。
吃了四个馒头,喝了两碗稀饭,侯海洋打着饱隔回到了小学校。上午的时间转眼就过了。中午,侯海洋与马蛮子等人围坐在一起,喝着新乡酒厂的烈酒。一名背着书包的小学生跑了过来,道:“侯老师,学校里有人找,是一位女老师,我不认识。”侯海洋一直在算秋云返校的时间,闻言大喜,他从桌上夹了一大块半肥半瘦的回锅肉,道:“张开嘴巴。”小学生脸上黑乎乎的,扭捏着张开嘴巴,嚼着回锅肉,一溜烟跑回学校。
马蛮子老婆比马蛮子聪明得多,她猜到是秋云,道:“侯老师,媳妇来了,我去喊过来。”
侯海洋道:“算了,我去叫她过来。”他快步走回了小学院子,只见秋云在门口走来走去。由于学校校园里还有些小学生,侯海洋收住脚步,故作稳重地走了过去。
“考得怎么样”
“我也说不清楚,要到3月份才拿得到成绩。”
进了屋,侯海洋一把就抱住秋云,腾不出手锁门,就用背将门抵住。刚刚亲吻到秋云嘴唇,秋云用手堵住了他的嘴巴,道:“好重的酒味。”侯海洋没有再亲吻,就用脸紧紧贴着秋云的脸。
“松点,出不了气。”秋云眼见着侯海洋如此激动,也是欢喜。
亲热一番,侯海洋道:“马蛮子杀年猪,叫你一起过去。”
秋云摇头道:“算了,我给你带了些东西,就回镇里吃饭,不去马蛮子家里了。”
在秋云从包里拿牛肉干、沙文鱼罐头等食品时,侯海洋从后面抱着她的腰,抚摸着柔软的香喷喷的身体。秋云仰了仰头,道:“晚上我过来吃饭,还要洗澡,你把澡堂子给我烧好。”
“澡堂子烧好”是一种含蓄的表态,意思当然就是两人鱼水之乐,送走秋云,侯海洋乐得快要跳起来。
村支书老陈是全桌政治地位最高的人,与主人家马蛮子同坐在上席。他开玩笑道:“侯老师以后肯定是耙耳朵,各人的婆娘都招呼不住。”
在侯海洋眼里,村支书就是官不官民不民的人物,偏偏说话还带着官味。他有些叛逆,故意用大男子主义的腔调道:“酒桌子是男人的事别让那些娘们来掺和。”
马蛮子老婆不乐意了,端着酒就走过来:“侯老师这话说得弄,没有女人,哪个给你们生娃儿,快喝酒。”
侯海洋笑呵呵就将酒喝了。马蛮子婆娘不依,发动起几个婆娘一起敬酒。巴山的农村妇女在纯朴中带着些野性,在田间地头开玩笑,扒男人裤子的事时有发生,此时围攻侯海洋,又荤又粗又直的话很快就让侯海洋无法招架,喝了七八碗新乡烈酒。
这几杯酒喝下来,侯海洋头脑开始飘飘然了,他主动向村支书敬酒,道:“陈书记,我敬你一杯。”
敬完了酒,牛背陀的马社长给老陈递了眼色,站了出来,用老鹰看兔子的眼神瞧着年轻气盛的侯海洋。
侯海洋也不推杯,轮流与村社干部喝酒。
喝得即将醉下,侯海洋抓住了马社长,道:“马社长,小学校后面是个干坡,社里拿来没有用,干脆租给我。”
马社长用怀疑的眼光看着醉眼蒙陇的侯海洋,道:“你租干坡做什么”
侯海洋端着酒杯道:“马社长,再整一杯。”喝下这一杯以后,他猛地打了个酒嗝,差点吐了出来,用手背擦了擦嘴巴,道:“给个痛快话,干不干”
牛背陀社靠着山边,这种没有水源的干坡多得很,基本上没有什么用处。可是,若是有人要使用这些山坡,无用的山坡就会变得相当金贵。马社长稳重地道:“要租干坡,不是不行,你租起来做什么”
“种花椒。你晓得村小教师就只有几文工资,还经常被镇政府几个大老爷克扣,不想点办法自力更生,我们只能喝西北风。”
这个理由很合理,老陈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问道:“你会种花椒”
在二道拐围墙外面,有一大圈林子,四分之三是李子树,四分之一是花椒树。侯海洋小时候常在李子树下玩,花椒树有刺,树枝又密密麻麻的,只有摘花椒时才敢小翼翼进去。
“我就是农村人,老家种了很多花椒树。”侯海洋没有过多解释,道,“我估计了一下,这个干坡有二十来亩,我要租,多少钱”
老陈和马社长对视了一眼,老陈徽点头,马社长道:干坡有四十亩是社里的,还有些是蛮子的自留山。说价钱我不好说。说高了,对不起侯老师,说低了,社员不满意
侯海洋酒醉但心明白,他平时待在学校里与村干部不熟悉,这次在马蛮子这里吃创猪汤,盛见了书记和杜长,他就决定趁酒劲把事情谈了。他故意放大声音,道:马社长,你开个价钱
马社长道:“每年两千块,三年的钱一起付。
侯海洋直言道:“那就是说,第一次要付六千。马社长太贵了。我晓得牛背砣的价钱,这种干坡基本上没有用,社里多少收点钱就行了,何必整这么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