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脑瓜子灵活的老师就想到了侯海洋,这个帅小伙极有可能是秋家乘龙快婿,搭上他的线,说不定也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秋云离开这一个多星期,赵良勇第一个请侯海洋喝酒,随后向来吃白食的李酸酸也请赵良勇、邱大发、侯海洋喝了酒。邱大发喝醉以后,在桌上说了一句酒话:“李酸酸十来年没有请人吃饭,今天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李酸酸当场翻了脸,骂道:“邱大发你个龟儿子,吃不得马尿少整两口。”
校方开了一次会,研究了几件具体事情。除了学校日常工作以外,有两件事情与秋云、侯海洋有关。
一是谁来接秋云的班。秋云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她的英语水平远超其他镇乡中学英语老师,在全县组织的一次中学生英语演讲比赛中,她带的学生获得全县第二名,硬是给新乡中学带来了难得的名气。秋云在学校时,代友明等人尚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可是秋云离开以后,其他几个英语教师都不愿意带秋云的班,她们都是自学英语,口语是短肋,让她们带秋云的班,怕被学生耻笑。
几人商量来商量去,都觉得没有合适的人选。教导主任赵良勇提出建议:“候海洋的英语水平还可以,能不能让他来接秋云的班他听过侯海洋读英语,知道侯海洋的英语水平绝对强过几位自学成材的英语教师。
让村小老师来上初中英语课,这个建议有些怪异,刘清德第一反应就是坚决反对。代友明沉吟一会儿,想起侯海洋骑着摩托车扬长而去的样子,怒气上涌,否定了这个建议。
赵良勇眼见着一次调侯海洋进初中的机会就白白失去,暗叫可惜。
二是关于侯海洋侵占牛背陀小学土地之事,这事原本可大可小,没有人提起也就算了。刘清德在前阶段一直盯着此事,不阴不阳说了几次。这次班子会上,代友明将此事提了出来,道:“清德,你来说这事。”
刘清德几句话将事情起因讲完,马上将皮球踢了出去,道:“这是小学的事,王校长调查过,我建议由她提方案。”
王勤早就想好了对策,道:“我没有管过后勤,对当时的情况不了解。我觉得谁跟生产队谈的土地,谁就去再和生产队谈。”
修建牛背陀村小时,刘清德受镇教办委托作为甲方代表,他和牛背陀村老陈支书喝了一顿酒,双方就达成了占用土地的口头协议。牛背陀小学修建处原本都是些没有用的荒坡,不值什么钱,加上是修村小,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村里支持,也就没有严格合同。
刘清德和王勤顶起牛来,局面就僵持起来。长期以来,代友明一直努力维持着王勤与刘清德互相不鸟的局面,只有这样,他作为校长才不会被两个手下架空。
代友明作为裁判,道:“赵主任,你是新官上任,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处理。”
赵良勇将几位校领导的心思摸得很透,口头上先答应下来,至于处理,他决定采用“拖”字诀。
侯海洋根本没有理会学校发生的种种事情,秋云走后,他失去了留在新乡的任何理由。他抓紧旱坡工程,溶洞中的暗河是聚宝盆,完成旱坡工程,将这个聚宝盆拿到手以后,也就是前往广东的时间。
这是一段颇为无趣的时光,每天上完课,他就上山侍弄聚宝盆。
早春的天气万物苏醒,刺桐发出绿油油的小芽,煞是可爱。这些绿芽长大以后,枝条上便会长出一颗又一颗尖利的刺,一排排刺桐连在一起,将形成天然的屏障。在刺桐后面,侯海洋种了些李树苗和桃树苗。
春雨水多,再加土从旱坡顶土流来的沟水,小苗长得格外茁壮。
侯海洋、魏官和马蛮子起,还在旱坡顶1修了一间平房,可以安上一张床。对于修这间房,按照马蛮子的说法,这完全是脱了裤子打屁的事情。侯海洋有自己的目的,坚持修了房。
这一段时间,侯海洋还给自己设了一个禁渔期,新乡尖头鱼暂时断供。霸道鱼庄杜强如猫抓一样,隔三岔五地给侯海洋打电话,他还亲自来到牛背陀,沿着小河走了两个多小时,在农家院里收到两条尖头鱼。
这两条尖头鱼和侯海洋送的新乡尖头鱼不一样,背脊呈土灰色,这表明这种鱼生活的水环境比较脏,质量逊色不少。
从秋云离开的时间到4月初,侯海洋收到了秋云寄来的四封信。在这些信里,除了倾诉相思之苦以外,就是谈考研的进展情况,如今等待大学调剂的人爆满,到底能否读上书,只能看运气。在第四封信里夹了一张报纸,在报纸上有一个茂东市书法比赛的启事。秋云在信上鼓励侯海洋参加这次书法比赛,她在信上鼓励道:。海洋,你的书法水平高,我相信你参加比赛一定能得奖,虽然得了奖不一定能解决生活中的现实问题,但是总是一次机会,而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
看完信,侯海洋拿了白纸和墨汁,铺在桌上开始写条幅,先写苏东坡的大江东去,写完之后觉得不满意,后写毛泽东主席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仍然觉得呆板。
白纸堆里扔了一幅字,那是秋云离开新乡晚上自己在酒醉时胡乱写的条幅,这幅字写完就扔在角落里。他顺手将这幅字铺开,细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幅字完全没有章法,或者说是很狂放,每个字大小不一,而且诗长纸小,最后几行诗明显写得小些,结尾两句实在定不下,就没有写。但是整幅字笔意相连,有行云流水之感,一股郁结之气贯穿整幅字,比刚才写的两幅字要高上好几个档次。
他重新拿了纸,想象着当时的情景,重新写了一幅“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这一次他是用心在写,可是完成以后条幅整体看上去刻意而拘束,失去李白诗中的狂放忧伤。
弄了半天,侯海洋还是觉得醉后之字最好,写上名字和时间以后,到新乡的邮政代办点将这封信寄了出去。
信寄出去以后,侯海洋将此事迅速地忘在脑后,他加紧旱坡的整治工作,力争要在五月初将旱坡整治完成。然后等自定的禁渔期结束,再从暗河里多捞点尖头鱼,凑齐路费就可以南下广东。
七封陌生人的信,信封是用工整毛笔字写成,字体飘逸,竟是少见的好字。信中写道:“海洋老弟,收到条幅,甚喜。吾认为弟之条幅为这次比赛之上品,只是有一事不解,为何比赛用的条幅居然还差两句,这不合常理”
信的落款是康琏。看到这个落款,侯海洋吃了一惊,康琏早年曾经当过记者,后来在茂东地委工作,是大名鼎鼎的笔杆子,文革中进了牛棚,平反后当了茂东日报的老总,如今退居二线,在文联发挥余热。市面上有康琏作品集,在茂东文化人里面,算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康琏曾经到巴山中师作过一次演讲,讲的是新闻方面的内容,侯海洋完整地听过讲座,挺佩服康琏的学识风度。父亲侯厚德一向不服人,他到书店看到康琏作品集以后,站在柜台前看了半天,最终还是买了下来,平常谈话间,对康琏也佩服得很。
此时居然收到康琏来信,而且在信中,康琏邀请侯海洋到茂东见面,这让侯海洋有点小小的激动。他算了算时间,距离星期天还有四天时间,便给康琏回了一封信。
星期六下午,学生们离校以后。侯海洋关掉了校门,带着渔网钻进了溶洞。从开学以后,侯海洋就没有捕过鱼,暗河里鱼头涌动,一网下去,里面有不少小鱼。他精心挑选了两条肚皮没有鼓起来的尖头鱼,将其他鱼放回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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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茂东,天近黄昏,茂东烟厂的招牌在小山上闪烁,隔着老远就能见。侯海洋在距离公安局家属院门口停了下来,用公用电话给秋云发了信息:“我在茂东宾馆。”
他将摩托车骑到了茂东烟厂的招待所,这个招待所以前只接待烟厂的客人,现在挂着茂东烟厂宾馆的招牌,开始对外营业。据秋云介绍,在茂东,烟厂是利税大户,很受市委、市政府看重,但凡烟厂的产业都受到了很好保护,派出所一般不会到烟厂宾馆去例行检查。
将摩托车停在烟厂的停车场,侯海洋没有把自己当成教师,而是装成做生意的江湖人,手里“啪啪”地拍着厚厚的摩托手套。他身上穿着姐姐买的皮衣,脚上是姐姐买的皮鞋,身材挺拔,英俊潇洒,根本不像来自新乡牛背花村小的教师,而像是来自大城市的时髦青年。只是在登记时,身份证显示了真正身份,当登记身份的年轻女人惊讶地看过来时,侯海洋感到被人窥破了身份,脸微微发热。
他对年轻女人眼神很敏感,暗自想道:“不知什么时候我能有一张岭西市的身份证,到了茂东就可以耀武扬威,不受歧视。”有岭西市的身份证意味着有了岭西的身份,从巴山县新乡镇牛背陀村到岭西市,坐客车要六七个小时,距离并不是太遥远。可是要将牛背陀的身份转变为岭西市的身份,就需要一辈人或是数辈人的努力,天生具有岭西身份的人难以想象其间的艰辛和曲折。
茂东宾馆条件很好,据说正在争创三星级宾馆,因此在宣传册上写着准三星宾馆。对于乡间青年侯海洋来说,宾馆条件已经非常好了,床单雪白,没有任何污渍,电视柜上是带遥控的二十一寸长虹彩电,茶几旁配有两个沙发,桌上有两袋茶叶,卫生问配有牙刷和牙膏。推开窗,迎面是大树,露着春日的绿色。
躺在床上看着电视,侯海洋由衷地感谢溶洞的暗河,心道:“若是没有这个暗河,我一个村小教师,每月拿着点清水工资,怎么能住在这种准三星宾馆。以前妈给我算命,有鲤鱼跃龙门,遇水化为龙的批语,溶洞暗河就是水,符合这条批语,老天对我不薄。”转念又想道:“老天爷既然对我不薄,为什么要让我受到这么多挫折从中师毕业以来,一直就没有顺过,人生的路为什么越走越窄,如此艰难。”
门外传来高跟鞋的嗒嗒声,这个声音停在门口,侯海洋用最快的速度从床上跃下。打开门时,秋云站在门外,拿着传呼机核对里面的信息。
关上房门,两人隔着五十厘米的距离,对视着。
秋云还是那个秋云,可是回到茂东的秋云在气质上突然就发生了变化,与茂东这座城市契合得十分和谐,完完全全是城市女孩。侯海洋虽然穿着皮衣,外表上与城市青年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他总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城市的过客,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刚刚见面,两人都稍显生疏。
“考研的事进展如何”
“还在联系厦门大学,若是能通知面试就有戏,你的情况如何”
“还是那样,大家都在新乡按部就班地混日子,马光头盼星星盼月亮等着转正,没有结果,赵良勇当了教导主任,最头痛就是你教的那几个班谁来顶,都不愿意顶你的缺,谁叫你教得好。邱大发近期也要当官了,管后勤。”
想到邱大发点头哈腰的样子,秋云相当惊讶:“邱大发当官了,他那个样子能当官”
“邱大发见了刘清德就变成了龟儿子,他管后勤,刘清德才放心。”
谈了些新乡学校的闲事,气氛渐渐融洽起来,初见面的陌生感消失了,侯海洋轻轻碰了碰秋云的手指,两人便依偎在一起。
“海洋,我回茂东以后经常想起牛背陀。以前觉得偏僻,生活简陋,信息封闭,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好温馨。”
“主要是有我的新乡,你才觉得温馨。”
“你想得美。”秋云知道侯海洋是说的真话,但是她不承认。
侯海洋抱着柔软的熟悉的身体,荷尔蒙不受控制地飘升,在秋云耳边道:“牛背陀的洗浴室太简陋,比不上宾馆的浴室,我们去现场体验。”
秋云知道洗澡的意义,脸上飞起几朵红晕,点了点头,道:“我先洗。”
当莲蓬头上喷出热水以后,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脚步声停在帘子外面,然后刷的一声,帘子被拉开。
他不经过秋云同意就进了帘子,健壮的肌肉与细腻的肌肤完全贴在一起,互相给对方以难以言明的享受
与爱人在一起的时间总是非常短暂,转眼间到了九点,秋云从侯海洋怀里撑了起来,道:“我得走了。爸妈应该知道我们的事,他们对我是全天候监控,若是回去晚一点,肯定会盘根问到底。你明天要收拾精神点,与康琏见面是一次机会,虽然他现在没有任职了不定就是一次机会。”
侯海洋将秋云抱回怀里,使劲嗅着她的长发,道:“康琏是有学问的人,他肯抽空写信指点我,作为小辈深感荣幸,能否帮到我并不重要,反正我下定决心到广东发展。”
“你真要去广东”
“人生能有几回搏,我得证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