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仁德猛地拍了大腿,道:“这话,你去给沪岭说,我丢了老脸,内心有愧。”
张之华道:“侯正丽说得对,沪岭成立的是股份有限公司,有债务找公司,和我们无关。”
张沪岭妹妹听了半天没有说话,此时道:“二哥还有一个装修公司,不能落在外人手里。我妈专门提了此事,还有在岭西的一套房子。”
“砰”的一声,张仁德将桌子上的杯子砸在地上,道:“谁他娘的敢再提此事,我姓张的不认人”
张仁德有从军的经历,转业以后到了岭西市工作,在地方上工作三十年,说话办事全部地方化了,但是骨子里还存在着军人气质。他发了火,几个子女都不敢再说话。
侯正丽姐弟俩回到装修公司,刚下出租车,见段燕惊慌失措地站在门口,拉着侯正丽朝街道闪,道:“一伙人闯进了装修公司,手里拿着钢管和砍刀,将办公室都砸了。”她晃了晃手中的袋子,道:“他们进来之时还没有砸东西,就等着你,我见势不对,把重要的东西都收了。”
这几日,侯正丽难得遇到暖心的人和暖心的话,知道张沪岭运作的资金相当大,如今他一走百了,自己的装修公司首当其冲要受到冲击,恐怕也开不下去了。她拉着段燕的手,道:“我到对面的旅馆住下来,等两天将公司处理了,回岭西吧,我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了。”段燕急了,道:“姐,公司怎么办”侯正丽道:“公司只能再如此,缓过来再做。”
经过三天三夜的大苦大痛大悲,侯正丽终于缓过劲来,她将伤痛压在心底,开始处理遗留之事。
数天后,侯海洋、侯正丽和段燕回到了岭西。
对于侯海洋来说,离开新乡牛背陀小学以后的经历就如一场噩梦,极度不真实。张哥跳楼这几天来,他甚至没有和秋云进行任何联系。当从飞机上下来,脚踩在了岭西土地上,他觉得心里踏实起来。
回到了华荣小区,上了电梯,侯正丽在十楼过道停住了脚步,道:“客厅有一幅大照片,你把照片收起来,放到书房里用布套子包起来。”侯海洋知道姐姐怕见到那张生动万分的照片,和段燕进了屋,将照片收了起来,又将姐夫生活过的痕迹尽量收了一遍,包括牙具、毛巾、衣服等物品,都收到了旁边的小屋里。
在九十年代中期,各地都流行大户型房子,一百五十平米以上的房屋比比皆是,华荣小区也多是大户型,侯正丽这套房子就有一百七十多平米,四室两厅,错层式。
侯正丽迟疑地站在门口,看到正面空落落的大墙壁,不禁悲从心来,但是她没有流露出自己的情绪,进屋后,坐在沙发上发愣。
侯海洋知道姐姐这几天暂时不会出门,他让段燕在家里一步不离地跟着姐姐,包括上厕所和洗澡,防止她想不开做什么傻事。
外出买菜等杂事就由侯海洋来做。对于一个农村孩子来说,菜市场是相当熟悉的地方,在小时候,侯海洋经常和母亲一起到柳河场镇卖菜,换回家里的零用钱。父亲自恃是教师,还是书香门第。自从侯海洋能陪着杜小花卖菜,他就不再出没在菜市场。
“二娃,有钱没有”在侯海洋出门时,坐在沙发角落的侯正丽问了一句。
“我有钱,你别管。”这一段时间,侯海洋一直跟随着姐姐和姐夫在一起活动,卖尖头鱼的钱基本上没有花,他将三千元钱放在家里,身上带了五百元钱作为零花钱。
距离华荣小区最近的菜市场坐公共汽车有四站,侯海洋没有坐车,步行着,将近日发生的事情在脑袋里梳理一遍。广州之行,虽然短暂,但是如一颗原子弹,将他震得几乎得了脑震荡。在菜市场旁边,看到一个公用电话的牌子,他心中一动,打了秋云的传呼,留言道:“我回岭西了。”
在岭西的菜市场转了一圈,他居然在菜市场看到了尖头鱼,而且尖头鱼前面还有前缀巴山新乡尖头鱼。作为尖头鱼专家,侯海洋一眼就瞧出这个所谓的“巴山新乡尖头鱼”是冒牌货,正宗的尖头鱼身体瘦长,颜色淡青,这个市场的尖头鱼是一副短肥身材,土黄色。
“尖头鱼,多少钱一斤”“三十五块钱一斤。”
“这么贵”
卖鱼的大姐道:“你看看货色,我这鱼是从巴山新乡收回来的野生鱼,产量少,做汤、红烧都行,味道巴适得很。”如此高的价钱,一般人还买不起,卖鱼的大姐见来人有购买的意向,就竭力兜售。
想着姐姐这一段时间营养严重不足,侯海洋还是花高价买了两条尖头鱼。提着尖头鱼,他又去寻找酸菜,找了七八个摊位,才买到正宗的巴山酸菜。
步行回到华荣小区,上了十楼,防盗门开着。
侯海洋进门一看,热血往上涌,只见房间里乱成一团,似乎被人抄过家,侯正丽鼻子和嘴角都在流血。
“姐,是谁干的”
“光头老三,他来追债。”
侯海洋拔腿就朝外走,侯正丽深知弟弟的性格,抓住他的胳搏,道:“别去,陪陪我。”自从张沪岭出事以后,侯海洋对姐姐百依百顺,他停下脚步,提着鱼和菜进了厨房。
侯正丽站在镜前,细细地擦脸,道:“还好,鼻子只是被打破了,鼻梁没有骨折。”
看着姐姐鼻青脸肿的样子,侯海洋心里一酸,道:“我们不能太窝囊,再不反抗,他们要骑在头上拉屎拉尿。”
侯正丽正想开口说话,胃里涌出一阵酸水,弯腰对着马桶不停呕吐。这几日,呕吐已经成为了侯正丽经常性的动作。
侯海洋关心地道:“姐,我们到医院去,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侯正丽吐完以后,对着镜子看了看,道:“二娃,姐是怀了沪岭的孩子。是在医院知道的。”
“原来如此。”侯海洋突然明白为什么姐姐从医院出来以后就变得坚起来,原来是怀着张沪岭的孩子,心里有依托,这才能从巨大的打击中走来。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侯海洋走过去接了电话,电话里传来了一阵骂:“你这个死婆娘,赶紧把钱还给我。我是借了别人的钱,还不了钱,我只能命偿,偿命前老子要弄死你。弄死你,没有这么便宜,老子先奸后杀,不杀,卖给非洲的妓院。”
光头老三说话声音十分嘶哑,非常好辨认,侯海洋被他的恶毒所激怒,重重地放下电话,又扯掉了电话线,道:“姐,我们得重新安装一台电话,骚扰电话太多了。”
在屋里待了一会儿,侯海洋装作很平静,然后找了个买盐的借口,出了门。他直奔光头老三公司,准备去教训一下这个口出恶言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