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神都。
紫宸宫,摘星楼。
帝芒身披一件宽松的日月争辉大千袍,懒懒地躺卧在一张万兽伏拱金晶宝榻上。
两眼半闭,状似神游,昏昏沉沉。
满头白发的鱼玄素如影随形,躬身侍立在旁。
这摘星楼高耸云海之上。
滚滚云烟之中,竟有日月同悬高天,于茫茫云海之中浮浮沉沉,绽放无边炽芒与清辉。
隐隐有阵阵风雷之声,于天地间轰鸣。
若仔细去看、去听,便能发现。
这阵风雷之声,似乎是与帝芒胸膛呼吸起伏有着同样的节奏。
他就像是这天地的中心。
日月围绕着他转动。
风雷为他而轰鸣。
帝芒忽然睁眼,目中映着这日月同天,云海滚滚的奇景。
面上现出一丝笑意:dquo李东阳那弟子倒是谨慎呐。rdquo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鱼玄素却像是与他心意相通一般,闻弦歌而知雅意。
垂首低眉道:dquo会不会是李冢宰提醒了rdquo
dquo那倒不会。rdquo
帝芒摇头一笑:dquo李东阳在朝中的根基,终究是浅了些,怕是现在才刚刚回过神来吧rdquo
dquo朕这位李卿相啊,胸中确有经世之才,手段也有,但心性太过刚强,心中想做的事,便难有回寰,向来行的是皇皇大道,不屑歪门偏道,时显鲁莽。rdquo
dquo这点倒还不如他这弟子。rdquo
dquo这事要是换作他,即便知道此中曲折,也必定是要一头扎进去,以力破局,哪怕撞得头破血流。rdquo
鱼玄素面无表情道:dquo那是李冢宰对陛下忠心耿耿,君要臣死,臣岂能不死rdquo
dquo这江舟却鬼心眼太多,竟连陛下的圣命也敢阳奉阴违,陛下不如下旨问罪,摘了他的帽子。rdquo
帝芒闻言只是一笑,又垂下眼皮,似假寐。
过了一会儿,忽然又开口缓声道:dquo鱼玄素,你可是很喜欢那小子rdquo
鱼玄素神色微怔,旋即走了出来,在那张万兽伏拱金晶宝榻前跪伏下来。
两人对话都是有些没头没尾,鱼玄素此时的支作也是莫名其妙。
此中默契,也只有君臣二人间心知肚明。
dquo朕听说,那小子自入肃靖司,就十分热衷斩妖除魔,他还是区区一个巡妖卫时,一个人斩杀的妖魔就是足以抵得上吴郡肃靖司中的数十人。rdquo
dquo犯到他手上的妖魔,除了山鬼身边那个小侍女外,似乎还没有能活下来的。rdquo
帝芒缓缓说来。
似乎对江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一般。
dquo如今虽看似安份了些,但那个叫丁heipheiprdquo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微头微蹙,似乎想不起来。
鱼玄素接口道:dquo陛下,是丁鹏。rdquo
dquo对,就叫丁鹏,他这所谓的squo师兄rsquo,似乎还有个squo刀魔rsquo的雅号,却是每日在外面奔波不停,斩杀了许多妖魔。rdquo
帝芒微微一笑:dquo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和妖魔有什么血海深仇,竟然如此痛恨。rdquo
鱼玄素静静地跪伏在地。
虽依旧面无表情,但额头似隐隐有细密的汗珠沁出。
帝芒忽然话锋又转道:dquo玄素啊,还记得当年你是如何进宫的吗rdquo
鱼玄素伏首低声道:dquo回陛下,奴婢幼时,全家被妖魔所害,幸遇老祖爷,得老祖爷搭救,这才去势入宫。rdquo
他此时额头的细密汗珠已经遮掩不住,却依然神色不变,语声沉稳地仔细回答帝芒的话。
他口中的老祖爷是侍候先皇的大宦官,与他此时的地位一般。
不过据说这位老祖爷已经侍奉过好几位人皇了,如今都还好好活着。
谁也不知,他侍奉的dquo几位rdquo人皇,到底是有几位
帝芒眼未睁,只是笑着。
dquo这样啊heipheip那也难怪你对那小子如此另眼相看,数次在朕面前明诋暗助了。rdquo
鱼玄素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dquo砰rdquo的一声,额头重重地磕落。
dquo奴婢有罪。rdquo
dquo念己及人,证明你与那些口口声声要修仙参佛之人不一样,尚未泯灭人性。rdquo
帝芒睁开眼,看着他笑道:dquo何罪之有起来吧。rdquo
鱼玄素仍旧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dquo你放心。rdquo
帝芒笑道:
dquo朕若要问他的罪,可就不只是摘了帽子了heipheip是了,你早该猜着朕的心思了,否则也不会避重就轻,让朕下旨问责了。rdquo
鱼玄素一言不发,只是将身子伏得更低,整个人几乎都贴在地面。
dquo行了,朕让你起来。rdquo
帝芒脸上没了笑意,语声也冷了下来。
鱼玄素反而像是得蒙大赦一般,振声道:dquo谢陛下rdquo
这才站了起来,重新回到帝芒身旁侍立。
只是脚步有些虚浮,全不像一位深藏深宫中的一品至圣。
dquo这小子跟朕耍滑头,朕虽不与他计较,但还是要让他吃些苦头才是。rdquo
帝芒缓缓开口,似乎已经将刚才的事抛诸脑后,作沉吟之状,半晌才道:dquo做事得有始有终,既然是他揪出的案子,就让他去彻查此案吧。rdquo
dquo传朕旨意,就说骷髅会所做所为,十恶不赦,天怒人怨,所有涉案人等,一律要捉拿归案,不得走漏一个。rdquo
帝芒嘴角重新露出一丝笑意:dquo记住了,是一个都不许。rdquo
鱼玄素躬身低声道:dquo是。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