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交错的瓷墙壁, 浴室顶灯昏黄,水雾氤氲。
许星瑶站在花洒底下,水流兜头而下, 顺着她的刘海儿、鼻尖, 汇聚到下颌,再滚落到地板上。
她机械地动作,反应慢半拍,好半天关了水,拿浴巾擦水,重新换上干净的睡衣, 一直到推开浴室门走出来,她都是懵的。
她确实一直想和蔚拂发生点儿什么, 但也一直都没想出个合适的时机。
今晚, 太措手不及了。
这算什么
酒后乱性
不, 要点儿脸吧, 她早就酒醒了, 甚至从始至终她都清醒着,一点儿啤酒怎么可能喝醉她。
情绪崩溃后的撒娇
不,她拒绝接受这个可能, 也太丢脸了,还不如上一个酒后乱性呢。
许星瑶一步一步走到床边,浴室里的光线消失,床边只开了一盏小夜灯, 明暗变化, 她看不大清,摸索着掀开被子往上爬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
“呵。”一声轻笑。
“”
许星瑶心里槽了一句,什么破女朋友, 看人要摔了不扶一把就算了,还开口就是一句嘲笑。
许星瑶钻进被子里,这才看清女人斜靠在床头,略有点儿惊讶,蹙眉道,“怎么没睡”
她就是顾及刚刚一番消耗会累,所以让蔚拂先洗可以早点回来睡觉的,
蔚拂的手指轻轻按压在她眉间,抚平褶皱,“不要皱眉。”袖口也滑过她的鼻尖脸颊。
女人穿着丝质睡衣,触感和刚刚她亲昵过的那大片肌肤一般顺滑,不,应该说那片肌肤更加滑腻。
她微愣神,忍不住回味,差点儿又心猿意马。
“哦。”许星瑶吸了吸鼻子,眸光只往下,落在被面上,压下那点儿悸动。
女人移开了手指后,又顿了几秒,两人一块儿靠坐在床头,安安静静,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许星瑶舔了舔唇,装了一肚子的话,也不知道先从哪儿开始说起,“你怎么会答应不是因为我哭了吧”
她想着既然蔚拂没有要睡,那就聊聊,可刚开了个头又觉得这个头开的不大好。
尚在懊恼中,身边女人嘲弄地笑了声,“可不是。”
“”
许星瑶一身的不自在当即就被这声笑给笑没了。
嘶,这女人怎么回事,还能不能愉快地沟通了
两人并没有完全挨在一块儿,有一点点儿空落落的,蔚拂在被面下抓住了她的手,修长手指划过她的指缝,最后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
蔚拂的的嗓音是冷调的。此时拖着几分懒意,压低了声儿,像是一句叹息,“你掉眼泪,我看着很心疼。”
许星瑶被她扣着的手指无意识动了动,“真就因为这”
女孩耳根隐隐有烧起来的趋势。
那也太一言难尽了吧
搞得好像让我要你,是一种可怜一样。
许星瑶思及此,有点儿说不出的惆怅,又有点儿沮丧。
蔚拂再次轻轻地笑了声儿。
黑暗里,借着微薄的光,许星瑶瞪过去。
你笑什么笑
等笑够了,其实也没怎么笑,蔚拂很快收了声儿,她扣着许星瑶的手指,在女孩的指尖处捏了捏,然后蓦地看向那双黑夜里依旧晶莹的星眸,“因为你想。”
她的调儿依旧放的很低,甚至轻柔,可听起来却很坚定。
“咳咳。”许星瑶同她对视,不自觉清了清嗓子,也跟着放低了声音,“我想,所以你就愿意了”
“嗯。”
许星瑶刻意抿住忍不住上翘的唇角,也跟着“嗯”了声儿。
她有点儿乐,又想到了她离开床前看见的一闪而过的那一幕。
她又垂眸瞟了眼,身下的床单已经被换过了。
这女人动作够快的啊,不过也是,就蔚拂那个性子,那什么过的床单,也睡不下去吧。
怪她。
要了人家,还要人自己换床单,她在蔚拂去洗澡的时候应该提前想到先换掉的。
许星瑶略微懊恼,难怪她洗澡回来,蔚拂还没睡,合着就忙活去了呗。
但无论如何,她还是有点儿乐,“唔”她瞥向蔚拂,目光炯炯。
“”
蔚拂似乎被她的眼神无语到,“你要说什么”
许星瑶确实有想说想问的,但又有点儿不好措辞。
她当时还没看错的话,床单上是有一抹鲜艳的。
她很确信,她没看错。
可蔚拂和那个贺莲在一起了六年,六年呐
她舔了舔唇,斟酌开口,“不是说和那谁在一起了六年吗”
蔚拂扭头看向她,调了下眉,“”
许星瑶咳嗽了一声,“咳,那什么,相恋了六年不该身心交付吗”
蔚拂整个人瞬间僵了下,连着在被子下握着许星瑶的那只手也跟着僵硬,女孩很快反握了握。
此刻这样的气氛,真的很适合说会儿话。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你知道我性子淡,往日里沉溺设计。”蔚拂对许星瑶并没有想要隐瞒什么,“她没有主动提过,我也就基本没想起过这档子事儿。”
“我跟她在一起,更多的是相处。”
许星瑶更有点儿懵圈,相处这个词,倒让许星瑶平白无故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嫉妒。
听起来,更像是细水长流
也难怪,蔚拂会用情那么深,迟迟走不出来。
可她没想到,细水长流固然珍贵,可偶尔的冲动却也很重要。
细水长流是一种习惯,是一种安稳。
冲动,是一种特殊的需求,是人对喜欢的那个人最真实的,即时反应。
二者,缺一不可。
蔚拂和贺莲在一起那么久,足够熟悉,足够珍惜,可从没有一刻升起过那个念头。
而对许星瑶,纵然这回看起来是许星瑶先主动的可蔚拂心底里却很清楚,她对女孩也有那个念头。
这样一对比,蔚拂又无声地叹了口气。
“贺莲曾经追我时,真的很尽心尽力,后来在一起,虽然学习工作方面都平平无奇,但却也真的做到了几年如一日地待我好。”
蔚拂垂着眸,“当然,不能说是完全的对我好,那人性子偏执了一点,很多是自以为是的好,
还有很多一耍起性子”
就无理取闹,就让人无语。
但那是因为贺莲个人本身的局限性,与意识无关。
所以,蔚拂从来不曾怪她,“有心就好了。”
那时,贺莲待她很有心。
蔚拂说,“我们始终没有到那最后一步,大约也是她太有心,总想挑个最好的时机。”
只是后来有些意外和突变,导致了贺莲也跟着转变。
转变到完全变了一个人。
“所以我看着她,总是觉得很矛盾。”蔚拂咬唇,微微陷入往事,“一方面她的背叛,她的反复无常,她的死缠烂打,让我厌恶恶心,另一方面我也因为曾经的美好放不下那些事,同时,我又深刻理解她,我知道她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会觉得她可怜。”
许星瑶不知道贺莲是遭遇了什么,所以大变了个样。
但她知道,她心疼她的女朋友,所以,她松开了被面下交握的手。
蔚拂微疑惑地扭头看她。
许星瑶微侧身,手掌和胳膊撑在床单上,一个借力,凑到了蔚拂唇边,她啄了啄,说,“都过去了。”
无论那些过往有多坎坷曲折,但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