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听了老夫人的话, 阿瑶心里有些膈应,并不愿意在冯府住了。
李淮修自然也不勉强她,问她要不要带些物件走。
阿瑶看了看这个院子, 想了许久, 道:“不了, 我仔细一想,这些物件也不是什么必须的物件。”
她在李淮修身边时, 很少会想起冯府的事情,这些物件虽然都有回忆, 但是以后会有更多开心的事情,这些物件不带也罢。
院子里已经叫李淮修带来的聘礼堆满了, 还装不下,在一旁又开了两个院子。
女孩突然牵住李淮修的手, 心里有些疑虑,不由小声道:“这些聘礼怎么办”
阿瑶越想越心慌, 女孩眉毛蹙着,肤若凝脂的脸蛋上浮起几分茫然, “我该从哪里出嫁呢”
老夫人若是不愿意她嫁给李淮修,冯家也不会叫她从这出嫁的。
李淮修握了握她的肩膀,叫她别想这些。
男人穿着黑色的长袍, 眉眼越发英隽挺立,目光平静, 只道:“都会解决的。”
这里到底是她住了十几年的院子, 阿瑶并不留恋反而有许多怅然。
阿瑶突然叹了口气,软软的腮肉鼓了一下,“哥哥,其实我只讨你一个人的喜欢。”
李淮修看了看远处, 他静静地站在女孩身旁,还是以前那句话,“你没有必要讨任何人的喜欢。”
阿瑶抿了抿唇,面上终于有了些笑意,很轻地嗯了一声。
李淮修要带着阿瑶离开,那些聘礼就停在阿瑶的院子里。
女孩还是有些担心,若是老夫人扣下来了怎么办。
李淮修只笑了笑,叫她不要操心,“他们不敢的。”
阿瑶看着院子,心里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惴惴了,“那秋千呢这个哥哥做的秋千。”
女孩提着裙摆做了上去,脸颊在绳子上挨了挨,长长的睫毛垂在面上,语气有些不舍,“我都没怎么做过呢。”
李淮修轻轻推了她一会,“你以后还会有很多个秋千。”
年少的李淮修就想在这院子里做个秋千,他那时在冯家恨不得自己是个透明人,秋千自然无法支起来。
阿瑶看着突然笑了笑,她晃了晃腿,这样放着,就好像我她时候就有秋千了。
阿瑶离开冯府,老夫人确实没有阻拦,她还派了张嬷嬷出来送了一截。
张嬷嬷总是一副和气的模样,“大娘子这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阿瑶很干脆地点点头,女孩几乎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还请嬷嬷叫祖母保重吧。”
阿瑶在冯府长大,到底是吃穿不缺,老夫人从未刻意苛待过她。
正要走时,冯璟喻突然二门追了出来。
阿瑶许久未见这个兄长,一时还愣了一下。
“长兄”
冯璟喻额上还有些细汗,他细细打量了一番阿瑶,又看向李淮修。
李淮修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只低声同阿瑶道:“我去马车上等你。”
男人上了马车,冯璟喻眼中的复杂情绪却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他自觉自己已是同辈人中的佼佼者,对上李淮修,却仿佛总是矮了一头。
阿瑶仰着头看他,她对这个从小就没说过几句话的长兄没什么印象,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喊住自己。
冯璟喻一向不会说话,这会同她看了半天,也只蹦出一句,“你,是自愿的吗”
他怕阿瑶受这人威胁。
阿瑶抿着唇笑了笑,“长兄放心吧,他待我很好。”
冯璟喻苦笑一声,若是李淮修待阿瑶不好,他也是没有办法的。
男人将一个小盒子塞到阿瑶手里,“你拿着,这是母亲想要留下来的嫁妆,合该我们一人一半的。”
王氏以往怕老夫人打她嫁妆的主意,一应物件都交给了冯璟喻。
阿瑶摇摇头,“母亲该是不想留给我的。”
冯璟喻不接她手里的盒子,头上的汗越积越多,“给你的,母亲说过是给你的。”
阿瑶抿了抿唇,还想在说些什么,冯璟喻就吞了口口水。
“阿瑶,母亲她,对不起你。”男人有些懊恼地垂了垂头,“长兄也做的不好。”
他向一个小姑娘认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口里都有些干涩,“我们都知道错了。”
“你还是有家的,时不时回来看看,好不好”
阿瑶到底还是收了那个小匣子,冯璟喻无论如何也不肯收回来。
她上了马车,抱着盒子蹙了蹙眉,把冯府慢慢甩在了脑后。
阿瑶心里有些烦,要是王氏上门来要,又是个麻烦事。
她把盒子放在一旁,干脆不想了。
阿瑶来了京城其实很忙,因为柳嬷嬷不在,李淮修就将府中的中馈托付给了她。
“我要是管不好呢”阿瑶其实早该学着这些东西的,但是王氏不在京城,老夫人也不上心,因为小时候奶娘犯了事,她身边连个可以问一问的婆子都没有。
李淮修叫她不要紧张,拨了几个管事给她帮手,回答了她许多问题。
阿瑶本该叫母亲手把手教导的事情,现下转到了李淮修手里。
男人倒是很随意的模样,叫她放轻松,“不会有什么大事。”
李淮修把手里的书合上,面上倒是没什么情绪,语气平静道:“哥哥该发你些月钱。”
“你说是不是”
阿瑶锤了他几下,勉勉强强地接手了。
府上其实还有些原本的丫鬟婆子,阿瑶拿着名册,叫她们一一重做自我介绍。
拂冬还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就跟着认脸。
阿瑶点完名册,又训了番话,她细细的腰肢站的直直的,一只手不知是不是有些紧张,僵硬地垂在身侧,后来放轻松了,渐渐就有了点主妇的模样。
李淮修远远站在廊下看她,觉得她仿佛长大了许多。
阿瑶打理了几天,觉得慢慢有些上手了,发现府上已经收到了许多的请帖。
大都是一些十分试探性的,就是李淮修不会出席也无伤大雅,还有一部分是送给阿瑶的。
阿瑶准备一齐拒绝了,只有两张请帖拿不定注意,一张是柔真郡主请她去品酒。
阿瑶以往很少收到柔真郡主的帖子,这人行事有些张狂,往常还在宴会上打骂过贵女,但是她父亲是安王,花了些功夫就将此事疏通了。
两人就算是在一个宴会上遇见了,柔真郡主也不会多扫她一个眼风。
还有一张是从公主府送出来的,是大公主的帖子。
当今天子元帝虽只育有二子,但是却有六位公主,通通托付给皇后教养,元帝并不上心。到了年纪便拨一个宅子做公主府,安排婚事。这些公主若是没有母妃照拂,便都仰仗皇后的鼻息过活。
这大公主的母妃端妃还在世,并未跟随元帝外出避暑,如今还好好地呆在宫里。而大公主已经成婚好几年了,她是元帝第一个孩子,就受元帝照拂一些,婚事也好一些,她夫家是一户姓齐的高门。
阿瑶同她的交往更少,两人几乎差了个辈分,以往的交际圈子也不一样,并不知道她为何邀请自己。
这两张请帖都有些烫手,阿瑶觉得自己如今身份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去赴宴。
如今这个宅子,是前朝一个大官的旧宅,后来被人买下了,一直旷着无人住进来,直到李淮修进了京城。
这宅子比冯府大的多,李淮修的书房在前院,阿瑶的院子则在后院,虽说都在一个宅子里,但是两边走一趟都要一炷香了。
李淮修在京城也有谋士,还有不少都是在庄子里就跟着他的熟面孔。
“陈氏绝对是在京城。”乌正拱了拱手,“大人,属下命人在汴州边界探查,陈氏半年前确实在那处现身过,她身旁跟着些乞明的贼人,跟着去京城的车队,如今必定就隐没在京城之中。”
方明清摇摇头,“半年前跟的车队,且那车队途中还去过江南,陈氏在哪离开都是有可能的。”
“途中可不止我们盯着,莫名其妙就消失了,背后必然有人比我们先了一步。”
两人面色都不好看,眼见又要吵起来,李淮修把手里的信件放在桌上。
“再派人去江南探查,看她接触过那些人。”李淮修顿了顿,“京城里也派些人手。”
底下两人对视一眼,都不再说话了。
乌正点头应下了,想了想,又道:“大人,沈世子的拜帖”
这封帖子直接被截在了前院。
李淮修随意地看了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在外面见。”
乌正把帖子放在一旁,懂他的意思,“大人现下就去茶楼吗”
李淮修约了冯老,两人定在下午见面。
李淮修出门的时候,看到街角有几个鬼鬼祟祟的穿着麻布衣服的人,长相没有记忆点,时不时朝李府门前张望。
乌正跟在李淮修身边,悄无声息地示意了一旁,立刻就有几个便衣打扮的人隐在人群中,慢慢将那几人围了起来。
李淮修只看了一眼,就上了马车。
马车到了茶楼,穿着长袍的说书人正在大厅中间讲淮王的故事。
“这淮王来历可不小传说他出生渝州,自小就识文断字,他与那渝州刺史还有段渊源”
那说书人胡言乱语一通,还有不少人都听得入迷。
如今京城里也乱,这茶楼更是鱼龙混杂,这故事从这说书先生嘴里讲出来,不出半天就能传遍京城。
小儿的领着李淮修等人往二楼走,李淮修原本没什么表情,听着听着,忽然蹙了蹙眉。
一旁的乌正就悄无声息地打量起那个说书人。他们主子不是在意这些东西的人,想必是这说书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说书人家中困苦吗”李淮修止住脚步,问那个带路的小二。
小二的立刻点头哈腰,道:“那刘生原本是个秀才,可是今年就是官老爷都有吃不上粮的,他家中两个老父老母,都上了年纪,家中还有三个小二,可不是困苦吗”
李淮修默不作声地看了两眼,就示意乌正过后将这人拿下。
小二的领着一行人去了二楼的厢房,李淮修先一步到的茶楼,坐了一会,冯老这才姗姗来迟。
冯老本名冯长远,他早年也是朝中说得上话的人,性子圆滑,年前就见朝中势头不对,早早就向元帝请了辞,如今闲赋在家,倒比那些还在朝中的人看着年轻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