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人端上了一些热食。
不过,三人都没有太多食欲,简单对付了几口,便离开了邸店。
秦落衡在说了下隶书要求之后,也是坦率的说明了去意,而后跟两人拱手道别,随即离开了。
望着秦落衡远去的身影,程邈不由感慨道:“我初见秦博士时,他正深陷囹圄,甚至还在担忧能不能活命,这才短短半年时间,竟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实在令人惊艳”
“自古以来,天下不乏惊艳绝伦之人,但如秦博士这般出身微末,而后才华耀世者,世间实在廖廖。”
“其心志更是远超当世”
“吾相差远矣”
王次仲沉吟片刻,凝声道:“你不觉得他跟一个人很像吗”
程邈一愣,眼中露出一抹疑惑,问道:“谁”
王次仲看向了咸阳皇宫。
沉声道:
“大秦夷灭六国,自然会遭至六国贵族怨恨,但大秦同时也为天下士人不耻,何以”
“因为大秦变的太多”
“秦落衡眼下所作所为,跟哪一位又有何区别两者可谓如出一辙,他之所以心甘情愿为秦效力,恐怕正是因为他跟秦廷的意向一致。”
“但他终究没明白一件事。”
“天下士人难道真的看不出秦廷所为是好是坏”
“自然不是。”
“但大秦眼下这一切其实都出自一人之手,若是始皇死了,谁又能继承始皇的遗志”
“没有人”
“扶苏不行,公子高不行,公子将闾,以及其他公子都不行,他们没有始皇的胆识,也没有始皇的雄心,更没有始皇的眼界,他们甚至连守成都做不到。”
“人死政熄。”
“这才是大秦最大的问题。”
“大秦立国之初,哪来这么多的人意欲乱天下但这些年为何欲乱天下的人躲起来了”
“正是因为大秦没有继承者”
“始皇的诸公子承担不起始皇的宏志,自会致使朝令夕改,到时天下岂有不乱的道理,而今始皇年岁愈长,这次更是传出病危,地方叛逆已开始蠢蠢欲动。”
“眼下尚还处于可压制阶段。”
“但以后呢”
“六国贵族,天下士人,还有地方豪强,以及不谙现状的流民草寇,他们可不会甘于维持现状。”
“秦落衡眼下豪情万丈,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眼下始皇尚在,他还有用武之地,等到始皇驾崩,到时天下定然崩乱,兵荒马乱之下,保身都是问题,谈何继续大志。”
“眼下秦廷对六国贵族及士人是不遗余力的打压,等到天下大乱,得势的一方,又岂会去延续秦政”
“秦落衡太年轻了,以至看不清其中的根由,大秦的存在从始至终都是因一个人的存在而存在。”
“也必将因他的死去而消亡”
“秦政固然有很多可取之处,但却是得罪了天下近乎所有人,而且还见不到有延续的可能,稍有野心的人又岂会没有想法”
“秦落衡的想法或许有朝一日会实现,但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因为秦政只能为暴政。”
“暴政自然不能继续。”
“随着时间推移,不安现状的人本就越发嚣张,何况这次始皇病危,更是逃跑了大量的六国贵族,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依我看。”
“用不了多久,天下就要乱了”
王次仲轻叹一声。
程邈神色有些黯然,他其实也预感到了一些,只是一直关在牢狱,对这些了解并不深刻。
而今听到王次仲的话,也不由跟着叹了口气。
程邈道:“大秦的走势与我们无关,也不是我们能阻止的,我们能在有生之年编纂好字书,就足以慰籍平生了。”
王次仲点点头。
说道:
“说得不错。”
“秦落衡既然选择仕秦,就要承受这个后果,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我们自不会为其神伤。”
“你刚从牢狱出来,先回去休息一下,隔日我们再详细商议一下字书的编纂,关于字书的编纂,我已有了一些眉目。”
“”
两人并未在秦落衡的事情上多聊,转头把目光重新聚焦到了隶书的归纳整理上,这本就是两人喜欢的,自是聊的十分起劲。
另一边。
从邸店离开后,秦落衡直接朝皇宫走去,他要去给始皇请求一下,把程邈调到勘字署。
就在秦落衡朝皇宫走去时,皇城附近却是有一阵骚动,他微微蹙眉,迈步走了过去,驻足停了一会,眼中露出一抹异色。
他已听闻发生了何事。
只是听到这事,不由感觉有些奇怪,但又似乎是在情理之中。
左监长蒙毅上书弹劾赵高,而且称已找到赵高违法犯罪的证据,这次之所以引起这么多人议论。
正是因为赵高方才被抓了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
“蒙毅弹劾赵高为什么有种耳闻过的感觉”
秦落衡微微蹙眉,却是没想明白其中原因,最终还是摇摇头,进到了皇城之中。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