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黯淡的夜空下,一道黑影在广袤的荒野不停闪烁,觅食的蝙蝠也不比他鬼魅灵动。
每一次消失又出现,便在上一个地点一百米开外。
短短十来秒,他蹿出一里地。
“嗖”
第二十次闪烁之后。
猎魔人突然停住脚步,一具披着破烂链甲的强盗尸体倒在杂草丛生的路中央,右眼眶里插着一枚羽箭。
显然是不久前从村子口逃出的强盗之一。
谁杀了他
罗伊转动目光。
失去主人的马匹在不远的杉树下不安分地打着响鼻。
在那附近躺着另一具年轻的尸体,仰面倒地,额头被某种钝器给击碎、塌陷,血污和脑浆涌出破碎的颅骨。
看清楚他的模样。
猎魔人瞳孔收缩,霎时间好似被一个榔头敲中脑袋,脑子嗡嗡作响,一股轻微的酸涩涌出了鼻腔。
“我早就心有所属,小时候,我们家和隔壁家的另一个猎户定了娃娃亲,他们的女儿许给了我。”
“她叫玛利亚巴林,可惜我们订婚后不久,他的父亲就生病去世了。后来的继父对她动辄打骂,她受不了逃去了北边。”
“这次离家,我打算等弗里克安定之后,去找她结婚”
美好的憧憬眨眼成为过去。
巴维的理想彻底幻灭,尸体尤带余温。
哪怕躺在地上,他仍瞪圆眼睛,似乎准备拉弓瞄准敌人,然而他的瞳孔失去了焦距,好似发出苍白无力的质问。
他的心爱的榆木弓散落在身边,被马匹踩踏断成两截。
“呼吸”
罗伊立即拉开了时之环。
汹涌澎湃的魔力笼罩住自己和死去不久的年轻人。
然而很遗憾,二十秒的回溯,不足以挽回逝去的性命。
他静得吓人。
罗伊深深地揉了揉发胀的脸颊,替巴维合上眼睛。
伸手一抹,猎魔人把他的尸体和弓箭一起收进了空间。
一转身,半空中溢散血气的鲜红绸带笔直地向前飘飞,消失在远处的森林方向,猎魔人瞳孔中燃烧起熊熊火焰。
“唰”
“呼、吸”
弗里克和一群女人孩子躲在距离小地灵树洞不远的桃金娘丛里。
夜色下一双双怯怯的眼睛藏在枝叶间。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森林入口。
心头开始担忧起自家的弟弟。
猎魔人刚走不久,年轻气盛的巴维就跟了上去,想着帮他掠掠阵,协助他躲避。
虽然刚认识不久,猎人兄弟与生俱来的直觉告诉他们,那位带着墨镜貌似一脸冷漠的年轻人,是个怀揣正义感和善意的好人。
正如他所说,这个世道战乱频发,太过残忍冷漠,热心肠的的人不应该随随便便就死掉。
他们的结局应该是一起到坐在玛耶纳的酒馆,举杯对饮。
弗里克看了眼身边小心翼翼的金发女人,心头涌出一股满足。
快了,等度过这一次难关,他就能娶上媳妇。
他的兄弟也将去追逐自己的幸福。
算算时间。
他们该回来了吧
“哒哒哒”
森林入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却不是他等候已久的兄弟和朋友。
一名披着蓝色锁子甲,灰色大氅,头顶铁盔的骑士策马狂奔,仓惶如丧家之犬
弗里克心头一凛,冲着身边众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哪怕只是一个骑士也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最好能躲过去
女人们一路走来,对苦难有了丰富的应对经验,主动捂住自家孩子的嘴巴,在他们耳边细声安慰。
但有一个例外。
尤格妮襁褓里的男孩儿不过一岁多,温柔的母亲担心捂坏了孩子。实在下不了手。
而这突如其来的激烈马蹄声,就像一面被敲响的铜锣,将襁褓里熟睡的孩子给吵醒。
“哇哇”
清脆而尖锐的啼哭在森林间回荡。
马上的骑士肉眼可见地身形一颤
“聿”
他豁然一拉马缰,调转方向,遍布横肉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冲锋
“跑啊”弗里克大喊,同时拉弓置箭
女人们立马炸锅一样四下逃窜。
“嗖”弓箭精准地命中了骑士的脑袋,但他侧了一下头,箭矢被铁头盔挡开。
他的身体略一摇晃,但仍然稳稳坐在马背上,右手钉头锤扬在半空,放射状的刃流转寒光。
硕大的马头喷吐热气,马上骑士泛起血丝的瞳孔闪烁着亡命之徒的疯狂之色
锁定目标
血腥气、劲风如钢刀刮面。
“噗嗤”
弗里克贴地一滚,险之又险地躲过了马匹的践踏和挥来的钉头锤,马匹错过他的身体,向前奔出七八米远。
背对猎人。
弗里克起身的一瞬间,松开捏住弦和箭尾的手指。
“嗖”
箭矢瞬息跨越五米的距离,正中马后臀
血花四溅
马匹吃痛长嘶,高高抬起前腿。
骑士不够规范的骑乘姿态和劣势马靴让他吃了大亏,他被颠下了马背,坠落在地,贴着厚厚的腐殖质层翻了个滚,头盔和钉头锤被落在途中。
弗里克拔出腰间长剑冲了过去。
挥舞的剑刃劈中骑士的后背,若是没有那层锁子甲,定然能劈断他的脊椎
而这次,倒地的骑士只是怒吼一声,像一条干涸河床上挣扎的鱼般猛地扑棱了一下,双手锢住了弗里克的双脚,将他扑到在地,顺势摸出腰间短剑。
一扬手
林地间如水的月光流过一抹雪亮的剑刃。
“噗嗤噗嗤”
一连串令人心悸的利刃入肉声。
骑士压着弗里克,残忍的眼眸在夜色下泛起红光,短剑化作狂暴雨,破开了皮甲和血肉。
弗里克的身体被戳出几个大口子,鲜血哗啦啦地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灰扑扑的衣裳,浸入地上的落叶和枯枝剧痛和无力感裹他的身体。
他脑海中突兀地钻出了几个场景,篝火边,尤格妮抱着孩子冲自己温柔浅笑,巴维和妻子玛利亚坐在对面,大声描绘美好的未来。
都没了。
不
持剑猛戳的骑士突然向后栽倒。
寡妇尤妮格举着一根带血的树枝站在他身后,瞪圆眼睛,紧张地地浑身发抖。
压制弗里克的力量消失,他回光返照般起身身摁住倒地的骑士,反守为攻
他手中没有了武器,而牙齿成了他的武器。
他就像一头饿得发狂的野兽,一低头,“歘”
惨白的牙龈撕碎了敌人的喉咙,血肉之中露出一截断开的气管。
喷涌的鲜血染红了他的嘴巴、咬住一块带皮血肉的牙齿、半张面目扭曲的脸。
啃食、撕咬
骑士倒在地上手脚抽搐,渐渐失去动静。
十秒过后,弗里克浑身力量退潮,他仰面栽倒在血淋淋的尸体边。
喘着气,呼吸衰竭,瞳孔放大,
“弗里克”
“弗里克”
尤格妮背着孩子,死命捂着男人肚子上的血口,把滑出肚皮的肠子塞了进去,更多女人和孩子围在他身边,手忙脚乱地开始撕扯衣服,做成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