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极轻微的一声。
刚刚还仅仅环绕在术式周围,仿佛镶嵌在斑斓世界的一片拼图般的灰色图案,骤然向周围扩散开。
形成一道笼罩了方圆数十米,将陈冕与路宝宝等人完全囊括在其中的半球形。
而位于这片半球最中心的标志物,自然就是那道扭曲、摇曳的深海裂缝。
狂暴如同海潮般的源能,仿佛源源不断般从那裂缝中涌入现世。
如同在现世与深海之间,形成了一道由源能构成的密度流。
在这源源不断的与暗鞥呢冲刷下,一切似乎都变得晦暗、沉寂、逐步坍塌,原本用无数亿年形成的物理法则,仿佛突兀的来到了极端的唯心世界。
在一瞬间,所有严密有序的规则,都被这突兀出现的力量一口气打破。
“呼吸”
在这片难以用语言描述的世界变幻中,陈冕只觉得自己每一次的呼吸、心跳、思考都变得如此清晰。
仿佛全身心都被浸入了深海。
又好像有点熟悉。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背在身后的路宝宝,心跳已然完全静止了。
她的整个灵质体都似乎在音域层面上陷入了一种静默。
不是死了,而是停止了。
而周围的一切也出现了变幻。
建筑之间最细微的摩擦声消失了,虫鸣不见了,小型动物的细微移动声被静止了,甚至连最基本的气流的摇曳也无法听见。
唯有自己的声音。
同样是在这一刻,原本限于自己的身体素质、源能总量,而不可能在现世发挥出万分之一威能的音域直感,也在这世界中逐渐活络。
有某些来自远方的声音变得清晰。
那些声音,全都来自于面前那道深邃的、漆黑的裂缝之中。
“是他抢走了我的坐标”
在无数道嘈杂、扭曲、混乱、不明含义的声音之中,陈冕缓缓追溯到了一条能够理解的声响。
他不由一怔。
与此同时,来自对面的声音也似乎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敏锐捕捉到了他那浅显的情绪变化:
“呀”
“你能听到”
带着那种小小的,再微不足道不过的惊讶感,来自对面的存在似乎饶有兴致的思考了一番。
缓缓的,从那道裂痕之中,伸出了一条漆黑的、如同影子般深邃的修长手臂。
那手臂的比例完全扭曲,明明手掌只有儿童大小,但手臂却粗壮得如同大象,臃肿而黏腻,同时还能在一瞬间伸得老长。
入眼的刹那,就莫名让人生出一种厌恶感。
“哦”
那声音似乎更惊讶了:“看到我的真实之后,居然还能保持理智。”
“真是令人出乎意料的孩子。”
“有趣,太有趣了。”
“是因为信仰吗还是难得一见的深海能力”
“未知多么有趣的未知。”
“”
伴着他那雌雄难辨、却又彬彬有礼,听上去令人无比矛盾的声音,陈冕有些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不但不能动,一点点的,还好似被绳索牵引一样,不断被扯向那道裂缝。
那条畸形的小手轻轻的想要触碰他的额头。
裂缝中传来一阵饶有兴致的声音。
“别动、别挣扎。”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哪家的孩子。”
“难得让我感觉到未知的惊喜是信仰着中层带的哪位先生”
“总不会是深层的怪物吧嘻嘻。”
不知道是不是在深海里憋太久了,那道声音明明只是自言自语,却仍旧唠唠叨叨的,带着些许疯癫与狂乱。jujiáy
明明声音彬彬有礼,可从祂那异常的情绪里,却令人完全感知不到祂对任何未知的敬畏。
那是一种毫无理智的狂热。
缓缓地,祂的指尖触碰到陈冕的额头。
“让我看看”
“什么东西”
祂的语气先是渐渐变得疑惑,而后似乎还在皱着眉头继续向深处窥探、窥探。
疑惑而狂乱的声音,似乎终于带上了几分面对同等存在的认真。
直到,祂窥探到了极微小的一段真实。
只一刹那的功夫,那上一秒还保持着认真与礼节的声音,瞬间崩溃了。
“这这些是什么东西”
“别过来”
“你别过来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明上一句还是满怀好奇与异样渴望的兴奋语调,但还没等话说完,就听那深邃的裂缝中传来一阵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声。
“咚。”
不知道是不是陈冕的错觉。
他似乎听到脑中响起一声水滴落入海面般,微不足道的清脆落水声。
紧跟着,那只触摸在他额头上的手臂,便猛地仿佛触电一般激烈颤抖,像是发了羊癫疯。
那一瞬,原本还能勉强保持手臂形态的漆黑登时出现变化,粗壮的手臂上鼓起一个连着一个的巨大鼓包。
如同婴儿的手臂上长出七瞬,那些鼓包便骤然炸开。
发出砰、砰的剧烈爆鸣。
本来还能够勉强维持形态的黑色手臂炸出一团连着一团的漆黑汁液,爆炸声连绵不绝,对面传来的惨叫声愈发激烈。
逐渐的,祂的声音又从哀嚎到求饶、再到恳切付出一切的希冀、直到最后那一阵阵疯狂到似乎连理智都失却了的扭曲。
而顺着那凄惨不似人声的嘶喊声,这些鼓包似乎还在源源不断的顺着手臂朝深海对面蔓延而去。
到了最后,祂像是付出壮士断腕般的狠辣,在凄厉而疯狂的呐喊声中,猛地放弃了一切与现世的链接,骤然斩断了所有真实。
“嗤”的一声。
原本还好似烙印在现世空间的那道深海裂缝,骤然被对面单方面合拢。
那条手臂则犹如扭曲般抽动、变形,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干枯、萎缩。
化作一片异常的虚无,随风而散。
陈冕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而在裂缝关死的瞬间,那团笼罩现世,将他固定在原地的灰色半球也渐渐消失殆尽。
陈冕脚下一软,才发觉自己刚刚已然惊得全身出了一片冷汗。
衣服都像是被浸透了。
发生了什么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第一次接触到如此离谱的世界,这一次甚至比天壁上的那只手指树还要恐怖得多。
因为陈冕切实体会到了,那种被人仿佛棋子般拨动的无力感。
他呆呆的看着那段逐渐化作飞灰的手臂,脑中有些混乱。
那难道是我的力量
难不成、难不成
正当他隐隐兴奋的妄想着,耳边忽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仍似惊弓之鸟的陈冕,顿时吓了一跳。
一转头,就见路宝宝也正呆呆的望着他。
在两人之间,正漂浮着一枚不知何时开始亮起光芒的吊坠。
只不过,因为路宝宝太深了,平常都陷在那片沟壑里,陈冕一直都没有注意到。
而在那片灰色消失的瞬间,吊坠中央的那颗暗绿色宝石也骤然破碎,化作一片令人无法挪开目光的晶莹光辉。
两人脸颊之间那片不足咫尺的世界,都像是被照亮了。
给人以一种深入内心深处的温暖。
这一刻,差点将难道我超强的中二念头付诸于口的陈冕,顿时生出种恨不得当场用大拇指抠出个三室一厅外带八百里秦川的冲动。
淦,原来是人家的功劳。
在这诡异的气氛里,陈冕和路宝宝两人面面相觑了许久。
最后,还是路宝宝神色微妙率先开口:
“你脑子没事吧”
陈冕表情僵硬:“应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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