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后,时间大踏步地跨过了霜降。
立冬来临前,西伯利亚的寒流涌过内蒙古缓坦的草原和沙漠,横扫中国西部和北部,向温暖的南方漫了过来。
仿佛是一夜之间,枯黄的落叶成为了江川小城的主色调,在城市和村落的上空,袅袅飘荡着黑色的炭烟和白色的柴烟,似乎也在无声地告诉人们:1994年的凛冬已经来了!
在这样严寒的日子里,龙景园产业园进入了热火朝天的大建设时期。
早在10月初时,各项手续落实后,一期工程便上了马。李季林和封阳县政府经过几次协商,请的是本地建筑队,开挖好了地基,除了职工公寓和办公楼,其余砌的都是平层的大厂房,包括调理食品车间、冷冻车间、罐头加工车间、大宗辅料库、材料库、成品库、冷库和筛选车间大棚、锅炉房等等。
李季林给张云起的工作汇报是3个月内完工,那时候生产线差不多也运了过去。明年开春,三条生产线同时进厂运作,就能全面提升产能。
与此同时,云溪村合作社发起筹建的两家种养殖生产基地运营公司已注册完成,由云溪村合作社全资控股。这也就是说,联盛占股60,云溪村全体社员共同持股40。目前李季林和张海军正在无比饥渴地满世界招聘相关人才。
公司名称是张云起取的:大丰。
他还让联盛注册了几个商标,绝味、张记坛子肉……
当然,操持着这些大方向,张云起也没太落下课程。高三了,每周的大大小小的考试轮流来,一摞一摞的仿真试题永远都做不完,日子过得跟被母狗撵着跑似的。
每天凌晨天刚亮,张云起跑步锻炼身体的时候,总能够在学校的各个角落里看到晨读的学生,他们之间为了互相不影响,会适当拉开距离,均匀分布,像棋感很强的棋手布下的定式。
这时候张云起就会想起前世的自己。
他们大多数和前世的他一样,是来自农村的寄宿生,孤立无援地生活在城市里,每天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能做的就是读书,不要命的读书。因为如果考不上大学,那就必须回到农村去喂猪。所以,即便在深夜、路灯下、厕所里也聚集着学生。死记硬背成了这些贫寒的农村学子的头等大事。
这其中,张云起常常能看到她妹妹春兰的初中同学王金山。
小伙子念书有些不要命。
这一天上午,做完课间操,张云起和王小凯杨伟哥仨勾肩搭背回教学楼,顺着人流来到足球场出口处的时候,遇到了李小曼。
“张云起。”这女孩一个人站在那里向张云起招了下手,高挑的身材一览无余,她一头细笔软直的长发披在肩上,穿着一件连帽棉衣,被雪白的绒毛拥簇着的脸上带着一种无意识的、骄傲的微笑。
王小凯、田壮壮和杨伟看见这一幕,咽了口唾沫,很识趣地先走了。
张云起走过去问:“有事?”
李小曼掏出一个信封递过来:“给你。”
张云起看了眼信封,又扫了眼来来往往把夹杂着某种情绪的目光投射过来的学生:“这是什么?”
李小曼道:“欠你的1500块钱。”
张云起“哦”了一声。
其实过去那么久,他已经把这事忘了。
1500块钱对他来说不算个啥,但是对于那个年代的高中生而言,绝对是一笔巨款。所以他没有在意李小曼能不能给他这笔钱。当初在金坪矿区出钱给学生安排住宿,他也从没有想过给李小曼解围,所以没放在心上。
张云起不知道李小曼是如何积攒了这么一大笔钱的,当然,以她的家庭情况,难度应该不大。
李小曼道:“快上课了,一起回教室?”
张云头:“走吧。”
李小曼走在前头,长发起落间,带着一种并不符合年纪的知性感,语气轻慢:“我听赵承明说,你在外面开了一家公司?”
这事情学校里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赵承明知道,那么自然是他亲爹赵健强说的。张云起没兴趣宣扬,但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点头说是。
李小曼嘴角含笑:“实在意外,我们学校竟然出了一个天才。”
张云起双手揣兜:“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儿讽刺的感觉呢,说白了点,我纯粹就是为了讨口饭吃。”
李小曼扭头道:“不知道是你多虑了还是太谦虚,我说的是真话,虽然接触并不多,但我总感觉你和别的男生不同。”
张云起笑道:“这不值得奇怪吧,每个人都不一样。今天的你和昨天也不一样。”
李小曼微笑摇头:“你这是混淆概念,看来你没兴趣讨论这个话题,但我还是想说,表面来看,你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外表和善,内在性格坚硬,不见兔子不撒鹰,比如被你弄得家破人亡的林子昊。同时,你视野开阔,从不囿于课本知识,可以用各种角度从不同的侧面来观察某种情况和某种现象,并且能够付诸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