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电影,已近9点。
张云起和初见从电影院出来,正是西门街最热闹的时候,街头灯火通明,门店林立,密密麻麻的人流像蚂蚁一样塞满了整条大街,街上有一个热闹的卡拉ok摊子,几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子组成的草台摇滚班子,大半夜的又唱又跳,唱的是张楚的《姐姐》:
这个冬天雪还不下
站在路上眼睛不眨
我的心跳还很温柔……
……
这是1994年深冬的夜晚,很冷。
凛冽寒风中,张云起和初见穿行于汹涌的人潮,路两边亮着街灯,光很暖,他的心跳温柔地都要化掉了。
相较于二十年后西门步行街,此刻的这里就像是一张他记忆里斑驳的老照片,陈旧、泛黄,熟悉又遥远,但心里很踏实。
走出步行街,两人来到小南门的马路边上,那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夜宵小摊,五花八门的杂货店,张云起记得斜对面有一条窄窄的小巷子,小巷子里面有一排整齐的平房被改造成发廊,里面坐着一些姑娘,不知道是理发还是干别的。
90年代,正是80年代理想主义和新世纪消费主义剧烈碰撞的交汇点,小老百姓们的思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关注世界与国运到关注个人境遇,与宏大叙事渐行渐远,但很多守旧的人却对这个滑向商品化、物质化的社会越来越不满意,他们痛恨市场经济中的丑恶,思想的堕落和社会的平庸。著名的有张承志、张炜,他们明确提出与整个世俗社会和大众对立的主张,呼吁清洁精神。
张云起却爱这充满人间烟火的街巷。
那个年代的小轿车并不多,人们的代步工具大都是自行车,但西门街的小商贩们为了占据有利地形抢生意,横七竖八的各种小摊子占了大半边街道,搞得道路堵塞,垃圾满地,游人难行。
张云起忍不住想,龙景园罐头厂老厂区距离这里不远,在那边打造一个夜市是他早已经有的想法,倒是可以和政府协议将这些夜宵摊子全部转移过去,统一规划安排,一方面能改变西门街这块江川金字招牌脏乱差的局面,同时又能带动消费。
这么想着,张云起对初见说:“我们吃点东西吧?”
初见以为张云起饿了,点头说好。
时候不早,张云起在乱七八糟一堆烧烤摊里边找了一家看起来客人比较少的摊子,这玩意儿费时间,等下让初见熬夜不大好。
烧烤摊老板是个女生,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长长的头发扎着马尾,长得还算清丽干净,可能生意不好,正卖力地吆喝路人光顾生意,看到走过来的张云起和初见,立马就拿着烤串单子跟过来,热情劲儿特足:“小哥,要和女朋友吃烧烤吗?想吃点什么呢,我这里除了烧烤,还有麻辣嗦螺,铁板韭菜,变态鸡翅……”
“来一份麻辣嗦螺,三个猪蹄膀,四个鸡翅、二十串羊肉串,两个秋刀鱼……”张云起想着这个天气在外边吃太冷,带点回去给小小和春兰一起吃,就多点了一些。
点完烤串,张云起来到烧烤架子前,把烤串单子递给女生:“时候不早,给我打包吧。”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被烧烤摊里面的一个男生吸引住了,男生坐在矮凳上,背对着烧烤摊正在串羊肉串,或许是他听见张云起的声音,扭头看了过来。
张云起愣了一下,男生竟然是杨伟。
后面发生的事儿让人没有料想到,杨伟看见张云起和初见的时候,脸立时涨红的像火烧了一样,他下意识地把脑袋撇了过去。
黑夜里,烧烤摊上只有一盏小灯泡挂在碳火烤架旁,不亮,周围的光线黯淡,杨伟大概是以为张云起和初见没有认出他,一声不响地背对着两人,蹲在烧烤摊后面串烤串。
初见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