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之后,马车里,蔡京咳嗽的声音终于暂时停止了。
“来人”
听到蔡京的招呼,旁边的随从赶忙凑了过来。
“相公有何吩咐”
“你拿着这封奏折,到通政司门口去等着,明日一早,第一时间将这份奏折给我送进去”
“诺”
虽然蔡京的声音里满是说不出的疲惫,可是随从还是不敢耽误,隔着车窗接过了奏折之后,急匆匆的朝着通政司而去。
做完了这件事情之后,蔡京的脸上满是释然的表情。文網
推开车窗,再次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汴梁城,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他这才慢悠悠的从衣袖中拿出了那个紫色的玉瓶。
看着灯笼里面只剩下最后一节的蜡烛,蔡京慢悠悠地从玉瓶里,倒出了一颗朱红色的药丸
恍惚之间,他仿佛再次回到了杭州城里,回到了那座客居的宅院中,他默默的坐在书桌前,老妻独坐窗前,手里握着一把桃木梳子,温言细语的跟他抱怨着,头顶又多了几丝白发。
那娇嗔的模样,尽管已过去多年,可每每在午夜梦回之时,总让他觉得仿佛就在昨天。
看着老妻眉眼间的笑意,蔡京忽然感觉心口一疼,紧接着,老妻的身影慢慢消散,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情景一闪而过,那个温婉善良,陪伴他半生的女子,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这一关,我拿命护他周全了,你总不会再怨我了吧”
一口黑色的血液从嘴角涌出,蔡京轻声的呢喃着
一阵狂风吹过,卷起的风沙,让旁边的随从都忍不住迷了眼,远处的汴河之上,不知哪里传来了阵阵歌声: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
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
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
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烛光灭了”
看着最后一丝烛光熄灭,几个随从对视了一眼之后,朝着车夫无声的点了点头。
随着车轮的转动,这个纵横大宋官场数十年的权臣,彻底的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姑爷,怎么感觉您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呢”
回去的马车上,高顺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什么,只不过是有些兔死狐悲罢了,或许未来的哪一天,也会有一个像我这样的年轻人,再一个这样的夜晚,说着同样的话,做着同样的事,然后把一个同样的药瓶,放在我的面前”
韩墨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满是寂寥,这操蛋的人生啊,还真是无聊的很
“您在说什么呢我怎么感觉听不懂呢”
看着韩墨眼神之中透出来的落寞之色,高顺一脸的疑惑。
“算了,对了,你的书读的怎么样了”
看着他那一头雾水的样子,韩墨都被他给逗笑了。
“我其实就是那些字,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
高顺说到这里的时候,自己都觉得一阵子惭愧。
“算了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好了,人生烦恼识字始,不学也罢”
能让这么一个八尺高的汉子低下头,韩墨现在这时候也感觉有点好笑了。
以他现在的年纪,再去读那些启蒙的书籍,的确是有点难为他了。
“多谢姑爷”
听完了韩墨的话之后,高顺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一般的赶忙朝着韩墨说道。
“走吧,我们回家吧,另外,让他们准备一下,把我们的东西收拾一下,后天晚上,我们就动身回明州吧”
“诺”
太学生们的行动,很快就惊动了大半个汴梁城,仅仅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连梁师成都已经被惊动了。
无论是殿前司,还是侍卫亲军司,亦或者是开封府,现在这个时候都感觉异常的头疼。
毕竟现在这个时候在闹事的,全部都是太学生,而且这里面还有不少的上舍生,其中甚至还混杂着不少的官员子弟,拦又拦不住,打又不能打,这实在是让那些巡街的士兵和差役们都感觉异常的头疼。
太祖皇帝留下过誓碑,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子孙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现场的人这么多,这要是一不小心死伤那么一两个的话,那他们这件事情可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大人这怎么办呀这么多的太学生,他们这不是胡闹吗”
看着人潮最前端那些身着青衣的太学生,开封府的几个属官,一个个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虽然现在宫门关了,可是这些学生们闹得这么大,这真要是让人把皇帝给惊起来的话,怕是他们这些人弄不好都得跟着一起倒霉。
“他们不是要上书吗那就让他们上书好了,把开封府的差役都给我派出去,严防那些鸡鸣狗盗之辈混杂其中,务必要保证这些学子们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