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上筠走的时候,宿舍里陷入一股诡异的沉默。
好几双眼睛,都止不住朝梁之琼的床铺瞥。
经过一个晚上的训练,说不饿是不可能的,本来跟以往忍一忍就能过去,但墨上筠这烤肉一出现,俨然引得馋虫犯罪,勾的心尖尖痒得不行。
为了让自己少受点折磨,有人犹豫着是否要叫醒梁之琼。
可,梁之琼睡得正香,连墨上筠都没叫她。
就在这时,熄灯哨响起,阻断了她们的思绪。
第一时间熄灯,郁一潼准备将门关上,视线无意中从走廊上掠过,她意外发现有点不对劲——说好让丁镜在楼下等待的墨上筠,竟是没有下楼,而是直接去了宿舍。
毕竟事情跟自己无关,郁一潼也没多想,将门给合上了。
楼下,夜空蓦然飘起小雨,如银针飘落的雨水密密麻麻,落到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
风在呼啸,树影婆娑。
在寒风中站了十分钟的丁镜,瞧了眼头顶漆黑的夜空和斜飞的细雨,轻悠悠地叹了口气。
中招了。
丁镜转身上楼,这一次,鞋带规矩地系好。
淋得半湿的丁镜回到宿舍,身上沾染了一身的凉气。
轻微的动静,搅得本就无心睡眠的宿舍成员,心里更是烦乱,对食物渴望的心,蠢蠢欲动。
丁镜鼻子还算灵光,进门就闻到烤肉的味道,淡淡的,她环顾一圈,发现来源是梁之琼的床头。
——不用想,绝对是墨上筠给的。
人家就是来给‘老相好’送点儿夜宵,顺带戏弄了她一把罢了。
丁镜爬上自己床铺,碍于早到熄灯睡觉时间,所以她也没闹出什么动静来。
往床上一倒,再滚到被窝里,丁镜倒头就睡。
其他人可没她的定力,闻着那淡淡的烤肉香味垂涎三尺,却也只能默默地闭眼睡觉,装作早已无欲无求的淡定状态,强行让自己睡着。
半夜的时候,梁之琼闻到香味醒来,在半梦半醒中摸到那俩兔腿,起身盘腿坐在床铺上把烤肉给解决了。
有几个没睡着的,听到她吃的声响,馋的不行。
然而,梁之琼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还以为这是梦里吃的,一直等到早上起来见到枕边那被树叶包得妥当的骨头,再回味了一下,才意识到昨晚发生了什么。
翌日。
墨上筠早起晨练的时候,发现外面飘着毛毛细雨,落地没有声响,地面被雨水浸润,一些坑洼里还有积水。
好在,这雨不大,对她的训练也没什么影响。
墨上筠从宿舍楼里走出来。
她起的这个点,在这座城市里,一年到头都不会见天亮。
不像她小时候住的地方,冬日稍晚一点,但夏日四点就已蒙蒙亮,压根用不着打手电筒。
——也正因如此,她外公总是早早地把她赶去院子里扎马步,一扎就是大天亮。
墨上筠从兜里把一支手电筒掏出来。
手电筒自来这里起,每人配发一支,充电式的,宿舍里有插座和充电器,学员都选择晚上睡觉时充电,墨上筠也是如此。
将开关给打开,手电筒顿时喷出可见光柱,前面昏暗的视线顿时变得明亮起来。
一如既往地想往晨练的地点走,但墨上筠走出两步后,忽然见到树下某道身影,她顿了顿,手电筒的光线随着手腕动作偏移,落到那抹身影上。
与此同时,她听到丁镜的声音——
“墨上筠。”
站在树下的,正是丁镜本人。
她选中的是附近最大的一棵树,树枝茂密舒展,如伞一般在她头顶绽开,沉稳又可靠,她的外套只有帽子和肩膀微湿。
最开始墨上筠恶意地将手电筒的光线打在她脸上,她好像早就料到一样,将作训帽的帽檐压得很低,挡住那刺眼的光线。
过了几秒,墨上筠觉得颇为无聊,便把光柱移开了。
“总算来了啊,”站得不远,丁镜明显地朝墨上筠笑了下,笑意从眼里淡出来,她愉快地说,“等了你一夜。”
“……”
如果墨上筠是个傻子,可能真的会信了她的话。
走入细雨里,墨上筠缓步走向她,懒懒问:“啥事儿?”
她的嗓音带着清晨独有的慵懒,淡淡地倦味,倒也不明显。
丁镜笑问:“不是你叫我下来的吗?”
迎上丁镜的视线,墨上筠轻笑,眉目流转间颇有似笑非笑的味道,她又问:“有这回事儿?”
这话里倒是有点威胁味道了。
身为‘跑腿的’,就该识趣点。
所以纵然墨上筠有千错万错,到头来,始终是‘跑腿’的错。
深知这个道理的丁镜,立即道:“瞧我这记性。是我有事找你。”
“你说。”
墨上筠和颜悦色。
瞧她将话接的如此利索,丁镜心里也是佩服,但面上那是丁点没有表露出来。
“听说你跟秦雪不和,所以我就给你砸场子了。”丁镜真诚地说完,然后朝墨上筠看了一眼,用狡黠的神态和羞涩的口吻以及其矛盾的姿态道,“不用夸我,我脸皮薄,挺不好意思的。”
“……”
呵,有想揍她心思的墨上筠,真是一点都不觉得愧疚。
墨上筠不恼不怒,问:“感情我还得谢你了?”
丁镜回道:“那倒不用,应该的。”
墨上筠笑,摇头道:“不好不好。”
“……”
“要不这样,”墨上筠道,“既然你这么热心肠,我这不让你做点事,心里也过意不去。这一周让你太闲了,还怕你有意见,真是太辛苦你了,没想你主动帮忙做事,倒是让我怪不好意思的。”
眼看着她一番话下来,将坑给挖得妥妥当当的,就等着多给点时间让自己跳下去,丁镜也不再跟她扯嘴皮子了。
故意看了一眼表,丁镜道:“时间不早了,我这还得去晨练……”
没搭理她的话,墨上筠直接道:“听说你有个好室友,叫梁之琼。”
“……”
听说?
您怕不是昨晚来串门的是个影子。
于是,丁镜惊讶地问:“你也认识她?”
墨上筠继续笑,只是原本温和的笑容,不知何时泛起了森然冷意,这夜色最浓的黎明之前,落到眼里古怪地渗人,让人不自觉想打冷颤。
“从今天开始,就由你当她的陪练,”墨上筠依旧是那缓慢平静的语调,却一字一顿的,“如果下周她没靠自己实力拿到‘橙色’旗帜,咱们可以好好谈一谈。”
丁镜微微一愣。
早料到墨上筠会指示她做点什么,却没想……是当梁之琼的陪练。
对于梁之琼的印象,丁镜不是很深,就知跟墨上筠关系不错,墨上筠也很护着她,高挑漂亮,据说是一白富美,但还是挺能吃苦的。
此外,就是她每次在宿舍的时间里,都会看到梁之琼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偶尔的,会故作凶样跟艾又槐斗嘴。
完全不知梁之琼何等实力的丁镜,索性直接道:“要不我们现在就谈?”
头一歪,墨上筠倏地又笑了,那是一种很意外的笑容,唇角轻勾,笑意清浅,她问:“你拿什么跟我讨价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