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双默然良久,“无双想问一句,颜公为何如此是为我师伯”
颜书晖轻笑一声打断他,“圣人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陈无双当然听过常挂在崇文坊指点江山的书生嘴上的这句话,但实在不知道是出自于那本儒家典籍,更不会知道不久之后,国子监浩浩荡荡围在宫城门外的数千书生,是何等的气势如虹。
年轻观星楼主很想跟颜书晖说出陈伯庸留下的遗言,甚至很想跟他说出常半仙多年来的谋划,可惜最终动了动喉结,还是欲言又止,生怕一旦说出来,会毁了这位祭酒大人的名声。
有些可笑。
先前一提到颜书晖就大骂“老兔子”,如今却比颜书晖自己更爱惜他的名声。
祭酒大人似乎很轻易就看穿了他心里所想,再度叹了口气,意有所指道:“都说颜书晖是个皓首穷经的书呆子,不懂朝堂庙算、不懂人心叵测,可实际上老夫绝不是迂腐的人。衣裳破了缝缝补补舍不得扔是念旧,但江山旧了,该改换新气象就得长痛不如短痛地换一换,大丈夫当断则断,不能有优柔寡断的妇人之仁,更不能有瞻前顾后的婆娘见识。镇国公爷只管大步往前走,有老夫在一天,你就不必怕身后骂名,你不是说过吗,骂人这种事情修士不行,还得看读书人的本事”
贾康年暗赞一声,这他娘的才叫书生意气同样浩然沛青冥
向来牙尖嘴利的陈无双,生平第一次语塞。
说完这些,颜书晖坐回连廊围栏,轻松笑道:“记得有一句诗叫世间安得两全法,老夫这回应该是做到了,既无愧于决然陨落于苦寒北境的陈家老公爷,也无愧于天下千千万万百姓,到现在才有了身为读书人的傲气,不错,不错,该当浮一大白”
陈无双接不住话头,转而面向始终未曾出声的少女,展颜一笑,“颜公,这位姑娘是”
颜书晖身上的书生意气陡然一挥而散,笑得颇有些老奸巨猾的意味,“这是老夫孙女,闺名唤作采苓,自幼跟老夫读过几本书,在京都城也算有几分不值一提的薄名,前不久户部老尚书孟春生的小孙儿上门提亲,老夫看不上他,又不好拒绝,正好”
陈无双吓了一跳,忙道:“颜公三思啊,我可不敢”
颜书晖突然翻了个白眼,呵斥道:“滚一边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肯老夫还不肯呐听说你在云州丽水城不远处有座百花山庄,老夫替你卖命扬名总不能再把孙女也一并搭上,国子监找不到信得过的江湖修士,你派两个得力的,把采苓送去云州。咱们有言在先,你要是以后敢动歪心思,老夫拼着一条老命不要,也得指着鼻子骂你个狗血淋头”文網
跟对待明妍公主截然不同,陈无双不忍让这位采苓姑娘心里有委屈,苦着脸道:“日久生情啊,颜公把这么漂亮又有才情的孙女送去云州,我可不敢保证不动心罢了,到时候您老要骂,我最多厚着脸皮当听不见就是了”
贾康年暗自发笑,做戏是做戏,要是陈无双得知采苓姑娘是被不少读书人称作“女状元”的才女,或许会后悔刚才说不敢的举动。
颜书晖恨恨冷哼,转头柔声嘱咐孙女几句,叹息着留下她拂袖而去,背影落寞。
颜采苓咬着嘴唇没有落泪,目送他越走越远直到在镇国公府的连廊里再也看不见。
这一回啊,山高路远夜雨打窗棂,说不定就也是此生永别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