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看这”秦木匠大声呼喊。
红袍男子循声望向越来越近的桃花,像是看到了灵魂寄托,脑袋炸裂般的撕痛,竟恢复短暂的清明。
他看向一脸哀痛的老妇人,沉默很久,轻声道:
“别跪了。”
天地俱寂,李怜无动于衷,继续慢慢跪行到城门,其实她看到刘尚留下的碑字,便猜测到大唐疆土还在。
彼时没有跪拜的念头,可亲眼目睹满目疮痍的城墙,恍惚间看到一个个安西烈士含笑殉国,她不能不跪
城门大开,秦木匠和小洛阳强行将李怜扶起。
“哪里人”小洛阳急声问。
看着瘦弱稚童眼里的光芒,老妇人哽咽道:
“大唐李家”
“怎么又是一个人来啊。”小洛阳突然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李怜放出袖间的七彩鸽子,彩鸽扑展翅膀,落在望楼凭栏。
顾长安太阳穴痛不欲生,这种剧烈的疼痛仿佛是切割灵魂,他强行忍耐,趁着清醒之际,大声问:
“山河无恙”
老妇人抬头,艰难蠕动嘴唇,她看到了满头白发,一身红袍的孤勇者,也是普天之下唯一自创气机的男人。
“山河无恙。”她颤声道。
“百姓安好”
“国泰民安”
顾长安笑了笑,低声说:
“你骗我,但谢谢你骗我,不然我真的好难过。”
“希望中原欢歌代替悲叹,康健代替疾苦。”
他说完一直盯着秦爷爷怀里的桃花瓣。
“他叫顾长安,没有这苦孩子,城早就丢啦,一万多蛮狗攻城,乌泱泱看不到边际,您猜怎么着,长安提剑杀出去,全斩了”
“喏,你经过了旗帜,他帮大唐开疆扩土二十里呢。”
“还有啊,许多能飞的蛮狗过来,全死了,烧都烧不完。”
秦木匠絮絮叨叨,似乎想一口气说完,可关于安西军,关于长安的故事,实在太长了。
老妇人泪如雨下,国运为何会暴涨,因为有人身处万军包围的绝境,还能帮着大唐开疆扩土啊
源源不断的大军,数不清的宗师甚至是成道者,他如何还能继续举着灯盏。
“我写下来。”她嗓音是极为嘶哑的哭腔,从袖间取出笔纸。
“好”秦木匠没有讲两万安西军的故事,只是从喜欢穿白袍的孩子说起,长安一人就是整个安西。
“每天都穿白袍,还得裁剪合身,六岁小屁孩经常在城头晃悠吹牛。”
“他可招人喜欢呢,一本书都没读过还懂吟诗作对,七岁那年,提着砍刀去砍蛮夷,跳起来都够不着”
老妇人奋笔疾书,想到稚童跳起来砍人的滑稽场面,便冲淡了悲伤情绪。
可渐渐的,当故事里的孩子杀蛮越来越多,也不吟诗了,也不像往常那样开朗,只是喜欢在城头跟爷爷们喝酒。
李怜手指僵住,竟不敢下笔,艰难抿了抿嘴唇,继续书写。
“他才十一岁,蛮夷就开始劝降啦,记得那天他悄悄躲在巷口哭泣,老头子问他怎么了,他说很疼。”
“撸起袖子,手臂都被刺穿了,骨头都碎成渣,他也只是说疼。”
“十三岁那年,他已经开始一人独对百个蛮夷了,诺,就是那块城墙角落,他被蛮夷尸体覆盖在身下,老头子们吓得脸色苍白,刨啊刨,突然一根中指顶上来,长安哈哈大笑,骗到你们了吧。”
李怜心脏剧烈抽搐,倚着城门一动不动,再也写不下去。
这仅仅是十三岁前的故事,还有后十年呢。
她用内力刺破自己的肩膀,疼痛令她维持情绪,捡起笔纸死命撰写。
只听只写,不记在心中,
天蒙蒙亮,李怜像被抽断了骨头躺在城门下,眼神空洞无神。
她究竟耳闻了怎样残忍绝望的二十三年啊
太绝望太悲苦了,活得人不人鬼不鬼,那样一个惊世骇俗的天才,凭何要在地狱里沉沦。
这封信纸传回长安,将彻底感染整个神洲大地,就算铁石心肠的恶人,都要潸然泪下。
过一天顾长安的生活,就可能会疯癫自刎,而这个男人,足足重复了二十三年,八千个日夜
“走呀。”
城头传来咯咯笑声,眼神清澈的大孩子催促一声。
李怜嗫嚅呼唤彩鸽,将宣纸叠好绑在鸽腿,彩鸽冲上天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东边方向飞去。
我的责任完成了,顾长安的故事必能传遍华夏中原。jujiáy
“老身要留下”她老眼通红,铿然有声。
秦木匠耸拉着脑袋,很洒脱地摆手:
“走吧走吧,不然长安会杀了你的。”
李怜痛不欲生,她怔怔看向望楼。
“我没乱跑,我都有乖乖守家,就因为看雪跑出去了一次。”顾长安像犯错的小孩一样解释道。
李怜扭过头去,脸庞都因为这句话而颤抖,她决然踏出孤城疆土。
接顾长安回中原的不该是她,接走安西英魂骨灰的也不能是她。
神洲有识之士都该鼓起勇气踏入西域,以一种惊天动地的方式,将这个凄苦的孩子接回中原
这一天,不远
“别再来我的家啦,否则我会杀了你。”
顾长安自望楼跃下,似乎盯梢一般,生怕李怜在家门口徘徊。
确定她远离,顾长安才心满意足地走回去。
李怜含泪回头,目送孤独的背影,看着轻松欢快的步伐,似乎在用背影默默告诉她:
我还好呢。
晌午,大唐的一切看上去都与往日并无不同。
阳光依旧明媚而灿烂,天空依旧澄澈而蔚蓝。
一行数十人站在长安城下,仰望这座富贵雍容的大唐帝都。
刘尚用一种朝圣的目光,轻轻抚摸城边的一块砖墙。
他看向成排绽放的牡丹,以及四街八道栽种的槐树和榆树,绿树成荫,幽雅静美。
“如何”身旁三旬左右,相貌儒雅的青年轻声问道。
他正是药王孙思邈的后代,面对崩溃的神洲大地,医术救不了炎黄子孙,于是心灰意冷,隐居终南山。
可接到北凉陛下的消息,没有片刻犹豫,他决定出山。
万里沙漠爬出玉门关,只为完成使命,这个男人身上拥有神洲急需的一种精神信仰
刘尚看向城中每一个男女老幼的脸庞,沉重地叹息一声,眼中热泪无声地涌流出来。
不是他幻想的长安,他梦里的长安,百姓脸上都是骄傲,自带万国来朝的自豪与矜持。
可现在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徐霆沉默片刻:
“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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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