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烂尾楼六楼,解连峰又安排了一组民警上来,现场多了不少人。
但聚集在这里的乌鸦比刚刚还要多,大片的乌鸦在窗口徘徊,大部分乌鸦怕人,不敢靠的太近,但又将这层楼视作领地,不愿离开,干脆躲着人进食,还有一小撮则很嚣张,直接无视民警,在地上跳来跳去吃东西。
躲着人群的那一片乌鸦中,有一只很明显受了伤,缩着只脚,单脚跳动着吃饲料,吃着吃着换了方向,齐翌看到它尾羽被烧掉一大片,露出带着密密麻麻小疙瘩的屁股尖尖,周围羽毛也蜷曲得厉害。
这明显是昨晚那场“大战”中幸存下来的乌鸦,具有一定的侦查价值。
齐翌指着那只乌鸦:“晓渝,能能抓到那只鸟吗”
“呃徒手抓鸟有点难”
“打死也行,条件允许的话最好抓活的。注意安全,别摔下去了。”
“我尽力。”说完她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
鸟类的视野广阔,而且非常警觉,稍有风吹草动就扑棱翅膀飞走了,受伤的乌鸦更敏感,姜晓渝才靠近没几步,它抬头往回看,翅膀一扑,凌空飞起。
姜晓渝捡了把碎石子往前一丢。
几枚碎石像出膛的霰弹激射而出,密密麻麻覆盖了一小片区域,其中两枚石子正正打中乌鸦,它发出尖利地啸叫,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姜晓渝松口气,上去提着乌鸦的脖子走回来:“是这只吧”
齐翌点头:“绑住脚溜着吧,晚点再带回去。”
说着,齐翌又四处观察起来,他很快发现几组可疑足迹。
“这些鞋印花纹和磨损程度各不相同,但看风格应该都是胶鞋,而且鞋长和步距基本相同,步态看起来也一致,应该是同一个人。
“鞋码很小,个子不高,初步推断在一米五上下,可能是女人步子略外八,脚步较浮,重心普遍靠近前脚掌,可能有腰伤或者中度以上的驼背ta大概就是这群乌鸦的饲养员这一条条蜿蜒曲折像蛇爬过的痕迹又是什么”
脚印旁边有一条条蜿蜒曲折像蛇爬过的曲线,齐翌看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
曲线很细,像九曲十样盘来盘去,而且并不完全连贯,偶尔会跳过一段,留下一枚枚圆形或楔形的痕迹,齐翌想不明白这是啥玩意儿留下的痕迹。
而姜晓渝听着听着,脑海里就浮现出个弯腰驼背,满脸皱纹的怪老头,大半夜抓着一把看不清什么东西做成的饲料,在昏暗无光的烂尾楼里喂乌鸦。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翌哥,你在说什么恐怖故事”
“恐怖”齐翌不明所以:“一个饲养员而已,有什么恐怖的”
姜晓渝脸微红,知道自己脑补过度了,低着头看了一圈,转移话题:“除了足迹以外,还有别的线索吗”
齐翌不答,找线索又不是查攻略,哪有那么快的
他走到竹篮边,捻了点饲料闻了闻,味道很腥,还有些刺鼻,他又抓起相对大块些的饲料,拇指用力将它碾碎,指腹轻轻研磨,边磨边观察,时不时放到鼻子前闻味道。
“应该是禽肉、内脏、粗面和麸子混合成的饲料,肉含量很高,但成分并不均匀,不太像是商品饲料,像自制的而且肉用的多是生骨肉,有助于保持乌鸦的野性和攻击性。”
姜晓渝:“乌鸦又不是宠物,就算不喂生骨肉想去除野性也很难吧”
“也对嗯指纹解师兄,你带相机没有”
齐翌看着铁盆,他现在蹲着的角度,正好看见铁盆上有两枚非常清晰的指纹。
解连峰拿起对讲机:“现勘组现勘组,送一台相机过来,齐队发现了指纹。”
侦查员噔噔噔跑过来,齐翌指着指印,让他拍下来:“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大概勘察了一遍,基本能确定喂养这群乌鸦的饲养员只有一个人,个子不高,有腰伤或者驼背,相对更可能是女的,定期来这里投喂饲料和水,偶尔会搞一次卫生,但搞的不怎么干净,有点敷衍,边边角角基本都没擦到,鸟粪比其他位置厚一大层
“而且ta反侦查意识并不强,大多数时候都戴着手套,只留下一枚枚指印轮廓,但我们也在瓶瓶罐罐身上发现了少量完整的指纹。”
齐翌眉微挑,诧异的说道:“你们那也发现了指纹”
“对,加起来大概有六七组,都拍了照片并固定在了指纹卡上,你看看。”
说着,民警将相机屏幕转向齐翌,给他看上边的照片。
“不应该啊”齐翌想不通:“我们该查的都查过了,对方要是这么粗心大意,指纹到处乱留的话早就露馅了,怎么可能到现在才查到乌鸦的老巢”
姜晓渝:“栽赃陷害呃,不会跟清明节时的窃尸案一样,上面都是你的指纹吧”
齐翌:
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看了半天指腹,又慢慢托着左手手背,盯着指纹看了半天,舒口气:“不是,肉眼可见很多特征点都不吻合,明显不是我的指纹那个,兄弟有没有带c口读卡器现在就把指纹照片传回支队让毛主任筛筛,看看指纹库里能不能找到对应的。”
“好的。”年轻民警照做。
齐翌又指着地上那一条条并不连贯的曲线问道:“你们那有这样的痕迹吗”
“有,不过我们交换了一下意见,没搞清楚它是什么东西留下的。齐队你知道这是啥痕迹吗”
“我也”
解连峰忽然开口:“齐队,你说那个饲养员会不会是个头发花白,弓腰驼背的瞎子”
“瞎子”齐翌看着那条曲线,顿悟了:“确实像是导盲棍留下的痕迹,尤其那些跳动的圆形楔形的点,但谁教ta这么用导盲棍的画龙呢”
他忍不住感慨,不愧是姬承鹏带出来的徒弟,除了老池以外都有几把刷子,轻而易举就解开了他想不通的
才感慨一半,他发现解连峰站在楼层边缘往下看,一手扶着墙,另一手抓着对讲机,脸色古怪。
齐翌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走上前,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
楼下,一个身形佝偻的中年女人正拉着辆板车往烂尾楼走,板车上放了好几个沾满黄色饲料的蛇皮袋,还有一大桶水。
她头发打着绺,大冬天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又脏又薄的袄子,还捋着袖管。
女人个子虽小,背也驼,力气却很大,显然她对这一片环境非常熟悉,她左手抓着一根细细的竹棍做成的导盲杖在地上画龙,右手拉着目测至少两百斤重的板车,走的慢却很平稳。
解连峰对讲机里也传来民警汇报:“解队齐队,有个中年女人靠近烂尾楼,行为挺可疑的,怎么办拦下来还是”
解连峰不再犹豫:“她大概率就是乌鸦饲养员,把她拿下,通知附近派出所调个女同志过来支援搜身。”
“等等”齐翌忙叫停:“她还没发现我们,先观察一下,看看她要做什么,都拍下来,也省得我们事后取证。”
“哎还能这种操作”解连峰跟着下令:“等等,刚刚的指令作废,大家先避开她,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记得拍好视频固定证据。”
姜晓渝在旁边摩拳擦掌:“那个瞎子马上要上来了,我得保护好翌哥,那辆车一看就不简单,说不定翌哥真打不过她”
齐翌:
“哎翌哥,你这么看我干嘛”
“我都听到了。”
“我说出来了”
齐翌不想理她,转过头静静看着楼下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