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咎闻听身后大喝,不禁手臂一颤,顿时剑锋就在脖颈上划出道血痕。
一众参军谋主,本也不欲出言阻拦他,甚至皆是已拔剑,欲随他就义,可听到身后呼喝声,顿时便是大喜过望,纷纷抢上前,齐力按住魏咎持剑手臂。
“将军,羽将军来了”
“君侯且慢,羽将军已至羽将军已至”
“有羽将军相助,此战尚有胜算”
众谋主七嘴叠声的劝慰。
魏咎其实也已重燃希望,顺坡下驴便放下了剑,可是诸人的劝谏,却又让他脸色难堪。
先前魏豹话里话外,有不满项家叔侄的意思。
那不止是因为魏豹性情张扬,也确有项家叔侄自身的原因。
项梁以盟主自居也就罢了,更把他们这些楚国之外的旧族,当家臣一般颐指气使。
尤其是项羽,简直骄横跋扈,莫说是对他国旧族,不假以颜色,便是对项家拥立的楚王熊心,也多有不敬之处。
偏偏项羽又悍勇善战,六国军多有敬服他者,似魏咎这等带资入股的旧族,俨然要被架空了
故而,此时众谋主的劝慰,在他听来无疑是刺耳的,也让他又羞又恼又无奈。
不服又能怎样
关键时刻还不是要靠项羽来救
踏踏踏踏踏踏
急促密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项羽率领一千骑士,顺着山道飞驰而来,已至诸人身后。
“魏兄,你亲自上前督战,率麾下顶住正面之敌,后退者斩”
项羽马势不停,以命令的口吻,撂下一番话后,自诸人身旁掠过。
魏咎胡须微颤,他与项梁年岁相当,平日也已同辈相交,这项羽明明是晚辈,却一口一个魏兄的叫他,属实是不当人子了
不过,战事紧急大敌当前,心中不爽归心中不爽,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当下按照项羽的吩咐,亲自率领剩余的亲卫,上前参战并督战。
溃败的六国先锋军,见到项羽率兵赶至,本也已是军心大振,此时又见自家主将,率亲卫压上来参战,便纷纷止住逃窜脚步,鼓起余勇转身与铁山军酣战。
而与此同时,项羽率领一千骑士,已是饶了一个弯,绕到铁山军左翼。
但崎岖的地形和挡路的树木,让他们的速度大大迟滞,俨然还不如下马步行的速度快了。
于是,项羽果断下马,一千骑士也纷纷下马,舍弃长兵拿了短矛长剑大刀,擎起盾牌步行向铁山军左翼发起突击。
铁山军两翼的地形,都比正面要崎岖林密的多,步行速度其实也快不起来。
而且铁山军的军官们不是瞎子,眼看有一支六国骑士绕向左翼,也不可能不防备。
炽在派出预备队增援的同时,也让砲车兵们调转了攻击方向。
项羽和一千骑士刚一下马,便挨了一波投石机集火轰炸,不但炸死炸伤一片,更将马匹吓的四散逃窜
“散开,散开都随我冲”
项羽看也不看逃散的马匹,提着剑盾身先士卒,冒着接踵而至的又一轮投石车轰炸,冲向一块块散布的铁山军阵列。
当初在赵地剿杀入境匈奴兵时,他与项梁还有众多家臣,都见识过秦军使用霹雳弹。
因而此时,他没有丝毫慌乱,军卒们受他鼓舞,也悍不畏死
只是项羽心中,却与那炸成沫沫的魏豹一般,也不由地泛起了嘀咕。
越人为何有暴秦的神器
而就在这疑虑之中,项羽已经率领麾下,冲进铁山军的弓弩射程
咻咻咻
哆哆哆
一块块铁山军阵列中射出羽箭,可面对清一色的盾牌,杀伤着实寥寥,羽箭尽数被盾牌挡下。
项羽率领的这支千队,颇有些类似后世特种兵。
或者说,专门为应对山林作战,进行过特殊操练的兵卒。
步战时皆持短兵盾牌,不摆战阵也有足够的单兵防御力,什伍分队也甚是灵活。
这般在地形复杂的山林中,与小股越人进行运动游击战,也是不吃亏的
两方很快近至三十步,短矛梭镖和霹雳弹,开始向对方招呼。
项羽麾下千队的伤亡,陡然猛增,而后冲锋速度再次加快
铁山军阵前的尖刺和壕沟,并未起到太多迟滞作用,因为项羽和麾下绕过正面战场时,已经看清铁山军的布置。
有兵卒与袍泽共用盾牌防身,将自己的盾牌仍在身前地上,铺出了一条路,如此地上遍布的尖刺,便失去了作用。
至于那阴损的壕沟,有铠甲盾牌护身,齐齐冲跳撞过去便是
“杀”
喊杀声骤然响彻左翼战场,两方短兵相接,展开惨烈的白刃战。
不过,两方初一接触,项羽麾下便被铁山军吓一跳
铁山军的鸳鸯阵,长兵与刀牌手,互相配合攻防兼备,相比单一的短兵盾牌,实在有太多优势。
项羽麾下的兵卒们,往往没能与鸳鸯阵刀牌手接触,便被铁尖狼筅扫落在壕沟中,或被长矛手们,刺面门又刺腿脚,转瞬躺了一地。
纵然能侥幸突破铁尖狼筅和长矛手的封锁,鸳鸯阵的刀牌手也不是吃素的,一个蓄势待发的顶盾将之撞翻,紧跟着戚刀便带着寒光招呼下去了。
而且后头还有弓箭手与镗钯手,或瞅准时机照直了往射他们面门,或一刻不停的往阵前投掷霹雳弹,或用镗钯与双手大刀,将突入阵中的他们分尸
项羽本人足够悍勇了,可仍是被逼的手忙脚乱。
亲卫为了相助他,转瞬战死三四人,他才终于杀乱一个什队的小鸳鸯阵。
然后,在项羽的目瞪口呆中,被他杀死半数的什队,转瞬又组成一个更小的伍队鸳鸯阵,仍是那般长短配合攻防兼备
“有霹雳弹,又有如此精妙阵法,暴秦定是暴秦”
项羽看的头皮发麻,心中疯狂呐喊,已然断定这支越人军队,是暴秦搞出来的手笔。
不过,项羽和麾下们不好受,铁山军同样不好受,他们成军时日尚短,说是老卒尚且勉强,更谈不上甚么精锐。
而项羽麾下这支千队,却是毋庸置疑的老卒加精锐,且尽皆悍勇之士,战力非同一般。
铁山军的军官们,暗暗将之与当初的番禺精锐相比,发现番禺精锐跟这些家伙比,简直就是一群弱鸡
而随着战斗陷入僵持,精锐与非精锐的差距,便开始显现出来,铁山军兵卒之间的配合,渐渐不在顺畅。
“诸君,随我全力攻杀”
项羽敏锐的捕捉到这一变化,立即换上一面长牌护住全身,身先士卒率领麾下猛冲猛打。
铁山军更加疲于应对,兵卒之间的配合,更加错漏百出。
如此,项羽麾下硬是顶着霹雳弹的爆炸,将左翼铁山军打得节节败退,转瞬抢占了壕沟阵线
而正面战场的铁山军,被六国先锋军拼死纠缠,却是没有支援左翼的余力了
铁山军阵后,草木茂盛的丘陵之上
“爱卿,是否派兵前去支援左翼”
嬴政放下千里镜,指着摇摇欲坠的左翼阵线,向秦墨问道。
秦墨点头,向山下亲卫道:“再派三支铁山军千队,支援左翼战场”
“报启禀太阳神帝,启禀秦天神,攻打左翼之六国军马已探明,据番禺败兵们辨认,领兵将领乃是项羽”
秦墨的将令还未下完,山下突然有哨骑驰来,大声禀报道。
这消息让秦墨和嬴政同时一愣,君臣二人面面相觑片刻,嬴政出声问道:“是那位可止越人小儿夜啼的项羽”
哨骑揖手回道:“正是近些日收降的番禺败兵们,皆被项羽军杀败过,因而认得那支兵马,也认得项羽其人”
嬴政恍然颔首:“怪不得铁山军左翼两支千队,更有霹雳弹助阵,竟被一千六国军打得一退再退。”
“这项羽,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呛啷
秦墨突然拔出战剑,向丘陵下狂奔而去。
嬴政愣了愣,旋即似乎明白了秦墨想干甚么,顿时惊怒叫道:“瓜怂,给额回来”
“陛下稍待,臣去宰杀了那祸害”
秦墨头也不回,已是纵掠如飞到了山下,与自己的亲卫们汇合,又向隐藏在密林中的人马喝道:“铁山军第六千队,第七千队,第八千队速速随本尊出战”
“喏”
三支千队的千将齐声应喝,迅速竖起千将旗帜,率领麾下奔出密林。
而后,如同三川汇流,跟着秦墨的主将大纛旗,奔向并不算远的厮杀战场
“又是这般又是这般气煞额也”
嬴政在山上看的直跳脚,怒不可遏的叫嚷一番后,突然看向身边的禁卫统领:“你还愣着作甚”
禁卫统领:“呃”
嬴政见他这瓜怂模样,顿时更怒了,骂道:“立刻率禁卫去护佑秦卿,若护佑不利,按阵失主将治罪,全队皆斩”
禁卫统领打了个激灵:“可是,陛下您”
“去”
嬴政宛如一头暴躁的公驴,扯着嗓子咆哮道。
禁卫统领被喷了满脸口水,终于不敢再废话,回头向身后的百余禁卫使了个眼色,便撒丫子往山下跑。
留在原地的百余禁卫,则是屏气凝神,努力使自己成为隐形人。
此山之下虽还有几千越人战士,但战场之上,便是全换成关中人也不行。
始皇帝身边不能没有禁卫随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