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嬴政是真糊涂了。
基层官吏不足,才导致的乱象。
到了秦墨嘴里,仿佛就基层官吏充足了。
每隔几年还能换掉一茬的那种充足
到底咋想的
或者说,咱脑回路能正常点么
秦墨自然能看出嬴政的懵逼,解释道:“陛下,臣的意思是,乡里基层官吏,或可让乡民自行推举。”
“不论是否识文断字,不论是否精通律法,只要是乡民信服者,皆可任职。”
“反正那些考核选拔的乡里官吏,本身便水平堪忧,倒不如让真正能服众者担任,三五年一轮换,还省去了揽权过久,成为乡里恶霸的麻烦”
嬴政哑然皱眉:“乡民自行推举这岂不是复归远古之制,舜禹受推举而称首领不对,这便是爱卿所言的适当还政于民吧”
他说到最后,终于转过弯了。
选拔官吏,本来是他这皇帝的权利,若改为乡民自行推举,可不就是适当的还政于民吗
秦墨揖手道:“陛下明见,正是”
后世许多地区的农村,便是以这种法子推举村官,虽说也不能完全避免乡里恶霸的产生,但也算有效遏制了。
再加上对乡里恶霸的打击,偶尔出现一个,都能上时政新闻了。
大秦若能在乡里施行推举体制,再加上大秦独有的严刑峻法,大抵比后世更能遏制乡里恶霸的产生
“此策可行”
嬴政咬着牙迟疑点头,但随即便又道:“但,只可在乡以下施行,三年一个任期。”
“另外,考核选拔之乡里官吏,若愿离乡任职,则应当优先任用”
秦墨再次揖手:“陛下思虑周全,理应如此。”
“臣以为,郡县之御史和锦衣卫,应当每两三年之内,对所监察之地的大小官吏,做一次常规政绩评估。”
“不能像以前一样,有突出政绩者,或有罪责者,才往上报。”
“两三年做一次常规的政绩评估,才能看出一個官吏,是否真的有才干。”
“政绩优异者捡拔,政绩平庸者平调,政绩较差者贬斥如此可鞭策官吏用心公事,也让基层官吏看到升迁的希望,而不是做一辈子的下吏小官不动窝”
秦墨说到这里,便向萧何等人扬了扬下巴。
嬴政明白他的意思,萧何等人大抵就是不甘心一辈子做下吏,才抱住秦墨的大腿,自荐往河西国为官。
如今天下平定,战国时那一套,有才能者自荐为官,已然是行不通了。
而且在大秦,虽没有甚么官与吏之分,官就是吏,吏就是官,甚至提倡以吏为师。
但想要获得升迁却是极难的,得有上司肯为你保举jujiáy
而上司一旦为你保举,便是担着责任的,你若是犯了事,曾经保举过你的所有人,都要受连坐之罪。
这就导致,若非至亲至信之人,没人敢胡乱保举。
没人保举的情况下,想升官就得做下突出的政绩,但不打仗不遭灾的情况下,纵然想做一番突出政绩,也没机会
许多明明有才干的官吏,就这么一直蹉跎在任上,便如萧何等人。
所以,设立一套完善的政绩评估体系,真的很有必要
“依朕看,爱卿所言这常规政绩评估,倒比乡民推举基层官吏更重要,也更势在必行。”
嬴政想通此中关节后,不禁兴奋道。
秦墨笑着点头:“臣前次在南阳郡,向陛下进献郡县官制改略,以及郡兵戍卒改略时,还有一篇尚未完善的中枢官制改略,彼时也被陛下拿走了。”
“那中枢官制改略中,臣其实便想加上这常规政绩评估的制度”
嬴政记着呢,立即道:“朕把那篇中枢官制改略还给爱卿,爱卿继续完善可好”
“呃”
秦墨砸了咂嘴,讪然道:“那篇中枢管制改略,该有的都有了,只差细节处完善。”
“陛下与诸君皆是老于政务,其实比臣更适合完善那篇中枢官制改略介时,臣帮陛下与诸君把把关”
嬴政无奈,忍不住吐槽道:“爱卿何时能在国政上勤劳一些”
秦墨顿时委屈揖手道:“臣只是想要藏拙,陛下莫要为难臣”
一场御宴,便在君臣二人的窃窃私语武临要散去时,嬴政突然道:“诸卿,基层官吏短缺,却也不能放任乱象。”
“朕意,岁禄五十石以上之郡县官吏,必需离乡任职,五十石以下之乡里官吏,若不愿离乡任职,则贬官去职,由乡民推举本乡德高者接任,任其三年,满三年后,则重新推举他人。”
“诸卿回去思量一番,看看此策是否可行。”
“若觉可行,则可拾遗补缺,上疏于朕若觉不可行,阐明所思所虑,亦上疏于朕”
诸文武面面相觑,继而齐刷刷看向秦墨。
席间秦墨和嬴政嘀嘀咕咕了大半天,他们可都看在眼里呢。
原本还以为,只是君臣二人多日未见,凑一块嚼舌根。
没想到,还真让秦墨琢磨出法子了,实乃缓解基层官吏不足的良策
只是,把选拔官吏的权利,从皇帝手里交到百姓手里,这法子恐怕也就秦墨敢跟始皇帝提。
否则换个人,纵然能想到,多半也是闷在肚子里,任其烂掉
“喏。”
诸文武心念电转间,已是揖手领命。
而嬴政却又道:“前番在南阳郡,朕曾给诸卿看过一篇中枢官制改略,让诸卿多加思忖。”
“而今,想来诸卿也已胸有成竹,当将之完善,上疏于朕。”
“另外,朕欲让御史和锦衣卫,对天下官吏,进行任职期间的政绩评估,每三年一次,优者捡拔赐爵,庸者平调记过,劣者贬斥罢官诸卿想个妥善评估之法,也上疏于朕”
诸文武听得眼前一亮。
这法子可以哇。
实在是大秦朝廷如今最急需的体制了。
只要能弄出来,那些不愿异地为官的基层官吏,恐怕也要生出斗志,麻溜的去别乡任职了。
便如同军功赐爵一般,自备的粮草器械都是投资,斩下敌人首级,则可实现阶级跃迁。
同理,基层官吏苦熬个三年,得个优异的政绩考评,则也可实现阶级跃迁
“喏。”
诸文武再次揖手领命,见嬴政没有其他的事情吩咐了,便纷纷退出衙署大堂。
只是,临走时却皆是感慨的看了秦墨一眼。
那常规政绩评估的法子,想都不用想,肯定又是这位年轻的宰相,刚才跟始皇帝琢磨出来的。
那脑子里装的东西,实在太匪夷所思。
中枢改制眼看是要推行,介时便会多出四个佐相的位子,是争还是不争
若争了坐上去,便要被旁人拿来与秦墨作比较,如那老王绾一般,大抵要彻底成了秦墨的陪衬。
若不争不甘心啊,谁会愿意放过大好前程
诸文武怀着纠结的心情回到住处,各自开始绞尽脑汁,按照嬴政的吩咐,完善乡民推挤制度,完善中枢官制改略,琢磨妥帖的政绩评估方法。
嗯,这次表现的好不好,很有可能决定未来那四个佐相位子,有没有自己的份,诸人总归是要争一争的。
毕竟,秦墨想要辞相的事儿,现在也是诸人皆知了。
万一回到咸阳后,到时候秦墨真辞掉了相位,说不得首相的位子,便能自己坐呢。
与首相的位子比起来,被人拿去作比较甚么的,完全可以唾面自干。
他们可没有老王贲和老王翦那等,与秦墨比高低的雄心壮志
被秦墨比下去,也不是不能接受,很正常的好伐
次日,一大清早。
沛县城门刚开,乌泱泱的百姓,已是在向城内挤,他们要去看传说中的公审大会。
“这是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来了啊”
“何止十里八乡,我看方圆五十里都来了”
“别挤,乃翁帽子都被你们挤掉了,找骂不是”
“兄长莫要发火,小心有人告你的黑状。”
刘季和一帮狐朋狗友,被夹在人流中,一边向城门洞里前行,一边对这盛况啧啧称奇。
然后,似乎是刘季的冠帽被人挤掉了,气的破口大骂。
而樊哙则赶忙劝阻,提醒他现在还在严打期间。
刘季是真有心虚,毕竟总归是以前屁股不干净过,所以麻溜的停住叫骂,改为小声悻悻然道:“怕个鸟,秦法中写的明明白白,诬告者同罪反坐,乃翁就不信谁敢告黑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