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是河南人,当年鞑子入关之后,就来了俺们河南,占了城池之后四处杀人,俺家里被鞑子给占了,俺在外面当兵捡了一条命,后来部队被打散,回到家发现家里人都不见了,俺不知道他们的死活,只能就到处跑,然后碰上了黄总兵在招人马,俺没地方去,就跟了黄总兵。
然后就一直跟着黄总兵南下,来守这惠州城,那尚可喜围攻广州城的时候,俺们也知道黄总兵与他有些来往,因此俺们闹事也不是为黄总兵鸣不平,但是朝廷一直不给俺们发军饷,之前杜大人来时说了要给俺们发的,但是过了那么多天了也没见发,俺们就想着必须要讨个说法了。“
孔耀祖说着,话音一顿,突然把眼睛紧紧闭上,接着咬牙视死如归般说道:“此番此番小的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吵闹生事,是末将不知轻重,不知大义,如今被陛下看到了,逃无可逃,无论陛下如何处置,小的都认了”
“朕明白了。”朱由榔盯着此人,却是忽然轻笑了起来,亲自上前扶起了对方,说道:“当兵要饷,确实合情合理,你又没有做错,朕为何要罚你,又为何要杀你呢至于面对上官不服,在军中这是大忌,朕不能随便罚你,否则就是乱了军法,军法如何处置,那便如何处置好了。”
朱由榔此言一出,四下皆是一惊,他们都没想到皇上居然能这么宽宏大量,但是又不是随意赦免,按照军法处置,那他们心里就有底了。而看着皇帝陛下完全就是一副赏罚分明的明君模样,许多人心下不由得松了那股紧绷着的气。
要知道,没有规矩,不知道什么时候犯了错,就挨了大罪,这才是最可怕的,规矩明晃晃摆在那里,那才是最能安抚人心的。
“朕今日来,便是要亲自解决军饷的事情的”朱由榔掷地有声地说着,又看向孔耀祖问道:“孔百总是河南哪里人”
孔耀祖摸不透皇帝陛下是什么意思,只能如实答道:“回陛下,俺是河南卫辉的。”
“想不想回卫辉去”
高大的壮士闻言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朱由榔轻叹了一口气,黯然神伤道:“其实,朕也想家,可情形如此,别说是你们了,就是朕,都不知何时才能回家。”
此话一出,帐内再度鸦雀无声,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敢随意说些什么,便是随行的朱天麟也只是静静地听着,谁也不敢妄自揣测圣心。
“你的意思,朕如今已经明白了。”朱由榔微微敛容道:“你此番吵闹,只是想要朝廷补发饷银罢了,没有别的意思,甚至连为黄应杰鸣不平都没有,对不对”
“是”孔耀祖此时已经放松了下来,朱由榔一问话,他也回过神来,咬牙承认道,其实除了拖欠的饷银,他还想讨要一些赏赐,只是他畏惧皇上,不敢提出来罢了。
“朕知道了,你且先到这边。”朱由榔随手一指旁边,那孔耀祖便糊里糊涂地到一旁站着了,接着朱由榔继续看着身前的一众军头们,又随手指向了其中一人。
就这样,帐中的二三十个军头,逐一被朱由榔亲自询问了个遍,一开始军头们都不敢在皇帝陛下面前造次,全程认错,而后来眼见着这位陛下确实诚恳,而且并没有任何不悦之色,完完全全就是一副不计前嫌的样子,倒是渐渐把心底话说了出来,所图也是各有各的不同。
几乎所有人吵闹都是为了拿到朝廷拖欠的饷银,一半的军头还承认了想要多些赏赐,也有三四成的人提到了想要回老家,想看看还能不能见到家里人。
当然了,军中这一多半的光棍汉子,还有不少想要趁着打胜仗了,用得来的银子拿去讨媳妇的,再生一两个小崽子,有人给继承香火了,便是以后战死也值得了;还有几个人承认了想要一笔银子,然后就退出军队,不想再打仗了,往广西或者云南这些鞑子打不到的地方,去安家过小日子去。
要知道,此时军中有很多人都是相信剃了发,扎了辫子,今后就算是死了,也没脸见祖宗的,这对他们来说,是头等大事。
总而言之,最终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罢了,朱由榔就把这三十四人的念想全听完了,也都明白了他们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