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去了姜家照顾姜老夫人。
这院子里明面上,就只重伤不能动弹的流苏和卢奎。
跟之前沈清辞每次过去,卢奎不是在写医书,就是在研磨草药不同。
这次,她还没跨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
远远的,就听到卢奎含糊道:“子文啊,不曾想,当年一别竟成永别。”
“咱们再没机会一起喝酒了,早知道,你当初就不该拦着我喝酒,咱们一醉方休才叫痛快”
“我是个活死人,见不得天日。”
“你却”
“来,这杯酒我敬你,你爱妻女如命,这下你们一家在底下也团聚了。”
沈清辞脚下的步子一顿,一抬眼就看到倚着竹椅坐着的卢奎抱着酒坛子就往肚子里灌,全无半点儿平日里的斯文儒雅。
听清了他醉眼迷离之下的念叨,沈清辞才知道,他是在怀念她老爹姜知舟。
沈清辞知道卢奎有心疾,是不能沾酒的。
她快步上前,抬手按住卢奎手上抱起的酒坛子:“大夫,别喝了。”
卢奎已经喝了不少,这时候身子都有些摇摇晃晃。
“你是谁啊我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
沈清辞夺了他手上的酒坛子,劝道:“只说姜大人坠江,只要一日没找到尸体,我们就不能断言”
卢奎也不夺酒坛子了。
他摆了摆手:“那可是黎江啊,他又不会凫水”
言罢,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仰头靠在了竹椅上,闭上了眼睛。
即使他抬手覆住了半张脸,借着从屋子里透出来的光,沈清辞也看到有泪水从他指缝中流出。
她也想哭,她也想一醉方休,醉生梦死。
可是,她不能。
“会没事的。”
沈清辞咬牙。
她想起想下午的时候,她吩咐刘武去办的事。
她要他带人顺着她老爹坠江的地方,一路找下去。
既要找到老爹的下落,也暗中打探,还有谁跟他们一样也在找老爹。
她有种强烈的直觉,她老爹的死,虽然看似跟顾秋离的人无关,但绝对不像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或许跟她阿娘当年的死,跟她被顾秋离等人一路追捕有关。
以前的姜玉菀活得简单又快乐,对爹娘全身心的信任。
她从未想过,她爹娘可能还有极重要的事情瞒着她。
她必须得弄清楚。
念及此,沈清辞在卢奎对面的竹椅上坐下,压低了声音道:“大夫,你可知道璃火珠”
话音才落,原本已经喝得有些糊涂的卢奎一个机灵,睁大了眼睛看向沈清辞:“你问它做什么”
他酒劲儿都褪去了不少,还没等沈清辞解释,他就摆了摆手:“好姑娘,这东西知道的越少越好,听我的话,别问。”
然而,沈清辞哪里肯那么容易就放弃。
反正她因璃火珠被顾秋离盯上的事情林越也是知道的。
所以,她也不在乎这院子外面暗处守着的林越的探子,直言道:“是这样的,我同那姜家大姑娘是好友,听闻她惨死,我想调查她的死因,就去了她的坟头。”
“不巧在那里遇到你家林大人,被他误会了,从那时候起就逼问我璃火珠的下落。”
“可是,我哪儿知道什么猪不猪的,所以我就四处去打听了。”
这一番串联起来的解释,沈清辞既是说给卢奎听的,也是说给林越的探子的。
从流苏受伤,她有求于他开始,他们之间不再似之前那把你追我逃的局面。
沈清辞也不确定,他是料定了流苏在他手上她不会逃,所以没对她用上审讯的手段,还是说已经相信了她的说辞。
这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不管怎么说,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替自己“开罪”的机会。
卢奎的眼神逐渐清明。
沈清辞继续,说到了重点上:“后来我遇到了一个疯子,他跟我说,璃火珠是天下蛊毒之首,不但可解百毒,驱邪祟,甚至还可以起死回生”
“大夫见多识广,可知道这话里的真假”
卢奎先是摇了摇头,最后又叹息道:“毕竟我们都没见过那珠子,真真假假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沈清辞见他又是一副故作高深的模样,以为他又要卖关子,或者避而不答,谁料,下一瞬却听他皱眉道:“不过,我曾听人说,那东西确实可以解百毒,至于起死回生一说到底是有些玄乎了。”
这话若是姜玉菀听了,肯定也觉得离谱,但对身死魂穿之后的沈清辞来说,还有比她的经历更离谱的吗
但眼下,她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里。
“我刚刚听大夫一直在念叨永安伯府姜大人,想着您该是他至交,应该也听他说起过这珠子吧”
话音才落,卢奎蓦地睁大了眼睛看向沈清辞:“姑娘你在说什么”
沈清辞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和茫然。
卢奎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不想让旁人听见,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他跟你说的”
沈清辞点了点头。
卢奎神色一僵,一脸震惊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清辞,想要确定她话中的真假。
其实,她老爹姜知舟什么也没同她说。
沈清辞故意这么说,是想试探一下卢奎到底知道多少,她老爹又知道多少。
只卢奎这一反应,她就知道,这两人应该很早就知道璃火珠一事。
而且,很有可能不仅仅只是知道那么简单
沈清辞压下心头的激动,面上一片平静的解释道:“可能因为我是姜玉菀的好友,爱屋及乌,当我一头雾水被林大人追捕的时候,他才好心提醒了我几句。”
“不过,他只说那是东夷族的圣物,寻常人轻易不得见,其他的倒是没说,解毒什么的,还是后面我从那个疯子口中知道的。”
话音才落,沈清辞看到卢奎的神色明显一松。
“大夫,有何不妥吗”
卢奎摆了摆手:“没什么,我同那位姜大人只不过点头之交,所以知道的也不多。”
他明明前脚才在这里为了姜知舟的事而不顾自己的身体喝得烂醉如泥,后脚就要跟他撇清关系。
完全说不过去。
但他却也不管,不等沈清辞开口就一已经站了起来:“我当真是喝多了,得去休息了。”
“要是我说了什么话,也不过是醉话,姑娘别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