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位炙手可热的天才修士却接受了他的桃枝。她不但收了他,还将他带在身边,还为他说了他自己都不敢想的话。他不明白,但他满心感激。
钟挽灵转过头,平静地看着不知不觉间已然涕泗交颐的于庚泽,淡淡地说:“天造万物,各有其长。每个人也是,各自有各自的长处,各自有各自的道路。于庚泽,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并不适合你现在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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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庚泽浑身一僵,如至冰窟。
“我观察过你,你体质灵脉都属中等平庸,头脑死板,跟孙兆阳不同,你的博学多源于死记硬背难以长久,心性又怯懦,意志容易动摇。”钟挽灵平静地细数着于庚泽的劣势。
于庚泽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抽空了,心中又空又冷。
钟挽灵起身走到于庚泽的跟前,看着这名仿佛瞬间苍老了的中年男子。“其实,你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才能,你一直都知道。”
于庚泽垂着头,手微微颤抖,却没有任何反应,或者说他不想有任何反应。他的才能,他有什么才能他不过是因为儿时跟着父兄一起,做过几年账房,会打一手算盘罢了。
“你对数字很敏感,对所有有关数字的事也都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
是啊,是啊可不是嘛,他就是个给人做账房的命。
“你就没有想过,这才是你应该走的路吗”
他想过,可是,
“可是我不想”于庚泽垂着头,自暴自弃地喊,眼泪砸在山岩上,“我不想一辈子就做一个账房每日每日,就给别人算账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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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于庚泽听到边上有人轻笑,像听到了十分好笑的事一般,一股混杂着绝望的背叛感瞬间贯穿了他全身,他浑身颤抖着,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悲凉,他抬起头,看见的却是钟挽灵怜惜的微笑,她就像看着一个画地自牢的蠢笨小孩一样看着他。
她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地术术如繁星万物,看似殊途,万变不离其宗。符亦术、咒亦术、灵修是术,刀剑是术,数学为何不能是术”
“上古九天玄女创奇门遁甲,伏羲创八卦,玉衡子以九章推演天下这些是阵、是卦,又何尝不是数走的人少,不代表没人走,更不代表此路不通。”
钟挽灵伸出手,无不惋惜又满怀鼓励地说:“你需要的不是天资、不是道路,而是勇气。你有这样的天资,何不一试呢摈弃杂念,不要跟别人比,坚定本心,以数证道吧。”
于庚泽愣愣地握住钟挽灵的手,心中默默复述着钟挽灵的话,眼前仿佛打开了一扇门,画出了一条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钟挽灵笑容依旧。“你不必谢我,我收你,确实有惋惜的成分,但也有我自己的原因,我有求于你。”
另一边,宋濂、魏萌和赵延炎三人跟着分阁弟子一路走到和沛分阁的中心书阁,此时暂被本宗清虚阁弟子暂用,分阁弟子不敢入内只能暂行告退。
三人步入楼中,楼中却并没有几个人。不过,想来也是,难得出一趟宗门,谁喜欢窝在书阁翻卷宗,谁又不想大展拳脚呢
一楼的两名低阶弟子见到来人便指引三人上去二楼,说是师兄已经在楼上等了。
三人一上楼,果真有一中阶弟子等在一个堆得像小山似的卷宗山边。那人抱臂而立神情不耐。令魏萌和赵延炎惊讶的是那人的容颜竟与梁从云有九分像,只是头发和瞳孔的颜色不同梁从云的头发是醒目的栗色,瞳孔是脆蓝色,这人则是黑发黑瞳。所有人都知道梁从云有个孪生兄弟,叫梁从风,也在本宗,想来便是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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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沧澜是你呀。”梁从风先开口打了招呼。梁从风跟梁从云长得十分相似,可他一开口就不会让人生出一点两人相像的想法了,有一股子说不出的轻佻和虚伪。
宋濂的态度十分冷淡,疏离又不失礼貌地作了个揖:“梁大公子。”
梁从风一点不计较宋濂疏离的态度,摸着下巴,揶揄道:“我之前多次邀你来我师父门下,你都不来。想不到堂堂宋大才子竟然会屈尊拜一个还没突破十月关的女修为师。哈,沧澜,你该不会是看上那女人了吧”宋濂眉头一皱。梁从风夸张地叹息一声,轻佻地看着宋濂。“想不到沧澜你好这口,只可惜那疯女人只有姿容上乘,就那性子,可算不上什么好货色啊。我看你还是听我一句劝,早早换个人选,别总是选一些问题人物。”
此言一出,魏萌和赵延炎也皱了眉。
宋濂冷冷地说:“多谢梁大少爷美意,沧澜相信自己的选择。至于师父是不是个好女人,我想全天下绝大多数的人都没资格评说。”宋濂正对梁从风,严词正色,“更何况,钟挽灵是你师叔,再怎么也轮不到你蜚短流长。”
梁从风眼角一抽,敛去了笑容。
宋濂垂眸稍稍敛去锋芒,暗暗呼出一口气。“还请梁大公子赶紧办正事吧,我等还要将东西带回复命。”
梁从风心中不悦,危险地眯着双眼,忽然伸手一推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那些卷宗就像雪崩一般瞬间塌了一地。当事人却轻飘飘假惺惺地说:“哎呀,不小心手滑了。都怪这卷宗太多了,就劳烦宋才子和两位师弟慢慢捡起来吧。”
宋濂不耐地轻“啧”了一声。
“你”赵延炎和魏萌想上前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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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濂眯了眯眼,抬手止住了不忿的赵延炎和魏萌,什么也没说,伸手将落在地上的卷宗捡起来,放入灵囊中。
赵延炎和魏萌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跟着宋濂咬牙弯身收拾地上的卷宗。只是这卷宗属实是太多了,三人的灵囊加起来都装不下那么许多。
梁从风抱臂站在一旁,看着三人弯身捡拾案卷书册的狼狈样子,感觉三人每次弯身捡拾都像在给他卑躬屈膝一般,顿时心情愉悦了不少。他优哉游哉地俯视正忙着收拾满地卷宗的三人,一边凉飘飘地奚落:“怎么了,宋濂你怎么不傲了你不是很心高气傲,谁也瞧不上吗你以为没人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之所以选择钟挽灵,不就是为了跟着我那疯癫的弟弟吗哼,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青云峰就是我们晁云山中的一支,整个青云观都依附着我晁云山。你们宋氏不就是我们梁家的狗吗你以为梁从云真当你是兄弟他不过当你是条听话的狗罢了”
赵延炎和魏萌听不下去了,直起身怒瞪着梁从风,恨不能冲上去给他一拳。
宋濂伸手拦住了两人,默然地扫了梁从风一眼,又看了地上剩余不多的卷宗,对身后两名师弟说:“剩下的这些我们抱回去吧。”
赵延炎和魏萌看看宋濂又看看梁从风,咽不下这口气。宋濂叹了口气,淡然说:“他要说便让他说罢,他也做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