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该怎么办才好?
我想自己开店。
什么店?
还不知道,服装店,饰品店,格子铺,鲜花店,水果店,书店,音像店,或者哪个品牌的加盟店,这些都可以吧。
哦,好吧,不过还是要提醒你哦,所有行业的水都是特别深的,外人一眼看上去肯定看不到底。
哟,说得还像模像样的,跟老江湖似的。
南哥教我的。
哦,说得蛮有道理的。
我也想早点赚些钱,可以兑现对努努的承诺。
努努?承诺?
嗯,我答应陪她出去旅行来着,都已经一年多,我一直
好了,别提你的什么努努了,戴佳忽然一脸厌恶地吼起来,有一个金光闪闪的女朋友就了不得了么?到处显摆,真是让人头疼!
怎么了?
你老是在我面前提你金光闪闪的女朋友,显摆你拥有的东西和你享受的幸福,这有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想让我羡慕你一下?
怎么可能,你干嘛这样想?小白站起来,手足无措地否认道。
戴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颤颤悠悠地呼出,而刚才忽然勃的怒气也跟着平息下来,她的坏脾气常常失控地爆,但她也善于控制住它。她低声说,没什么,我情绪不太好而已,你也别在意。
白只是微微地笑了笑,他认识她也不是一年两年,不过像她这样喜怒无常还是第一次。他又一次感觉到两人之间的隔阂,但让他痛苦的是,他不知道这堵墙是她故意堆砌,还是无意中堆砌的。如果是无意,他便不介意任何委屈和误会。
戴佳又站到墙头上眯着眼睛望着苍白的天空,冬天的冷风吹得她的额胡乱飘动,一副登高远眺唱大风的气概,她指着远方说,向前看就行了。
白也站起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他正疑惑不解的时候脑袋上啪嗒一声被戴佳拍了一巴掌,拍得他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白痴,我叫你看的是未来。
现在大部分人已经放假,从工厂,公司或学校奔袭回家,参加大大小小的聚会宴请,饮食娱乐行业都在这个时节狠狠捞了一把。本来说好年后才开始工作,但是过年时奶制品消费量陡然剧增,姚南现在就打电话给小白,叫他立即过去帮忙。南通所有学校已经放假,这一块的业务暂时可以搁置,小白跟着姚南负责大大小小的批部业务。
批部的业务难度怎样?小白问道。
还好,批部这段时间业务量增加的原因主要是很多家庭都以牛奶作为年礼或者家宴饮料,这种业务对牛奶的品牌并不是非常挑剔,我们的目的就是让这些批部优先推销我们的牛奶。
怎样才可以?
这可复杂了,要请客吃饭,要馈赠礼品,要有回扣,要奖励额,对了,你酒量怎样,八两能搞定么?
不行不行,我二两脸红,四两头晕,六两信口开河了。
八两呢?
肯定上房揭瓦了呗。
那可不行,以后多练练酒量,争取几个回合撂倒对方,该点头的点头,该签字的签字,该结账的结账。
酒有什么好喝的?真搞不懂。
穿肠毒药嘛,不过这就是规矩。
姚南带着小白向各代理经销的批部派货,他往小白兜里塞了一包红南京和一包中华,一针见血地概括了南京与中华民族的关系,他说,见到老板中华,见到员工南京。他们驾驶的是一辆白色面包车,警匪片里银行劫匪经常使用的那种,每到一家批门市部,车门哗地一声拉开,跳下两名面相凶恶的工人,撸起袖子就开始卸货。如果遇到只是代理“一粒猛牛”品牌的经销商,就方便多了,如果遇到的是兼营各种品牌牛奶的经销商,那就得殷勤万分,姚南和经销商周旋,而小白指挥工人将门市部其他的牛奶往里搬,他们则用卸下来的货挤占有利的位置。
那两名工人是临时雇佣的,随车搬运,从上午9点到下午5点,管一顿盒饭,工钱二十五块。小白惊讶地看着姚南用五十元钱将两个工人打走,瞠目结舌,他说,一天二十五块?
来是每人二十块,看他们不言不语挺老实的,所以多给了五块。
这么便宜?
劳动力嘛,你以为怎样?
他们还要养家糊口啊,一天二十块钱怎么生活啊?
富日子富过,穷日子穷过,现在这个世道,谁可怜谁啊。
白将自己与搬运工的收入进行对比,整整一天内他除了报货签字外无所事事,却领取三倍多的薪酬。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拥有这种优势,一切所谓的条件都无法解释,他的年轻表现为羸弱而不是强壮,他的学历对这个工作几乎毫无用处。如果姚南聘用的是一个社会经验充足,交际手段多变的老江湖,大概对他的事业更有帮助。小白不敢将心里的疑惑说出来,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姚南被老总喊去谈话,他让一个同事与小白一起给一家酒店派货,车停在酒店正门,小白捧着两箱牛奶往里走,被一辆刚停好的宝马轿车拦住,他正准备夹着尾巴绕开,车门打开,一个女孩喵地一声跳到他面前,吓得他腿都软了。
你胆子真小,被努努吓坏了吧?努努抓着他的手臂笑道。
哪有,我以为遇到抢劫的而已。
白正准备放下手里的东西,与小女友稍稍亲昵一下,却听见有人在喊努努的名字,抬头看见一位穿着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站在旁边。努努这才脸色一变,赶紧松开手,慢慢地转回头脸,叫了一声妈妈。
阿姨好。小白慌忙鞠躬行礼,怀里的两只箱子也摇摇欲坠,这使他显得有些滑稽。
你好。贵妇人微微地笑,打量着小白全身,闪烁着敬而远之的神色,又将目光转向女儿,说,这是你朋友,在这里工作?
努努看了看妈妈,又回头望了望小白,迟疑地点了点头,说,嗯,高中同学。
白心里不是滋味,他感觉拘束不安,贵妇人对女儿招了招手,说,宝贝,我们进去吧。努努挽着母亲的手,径直往酒店里走,在金碧辉煌的吊灯下,她像一个走入城堡中的公主,越走越远,那一刻,小白忽然觉得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心里。
姚南锁好车门,也捧着两箱牛奶跟了上来,他透过玻璃门往里张望,问道,你刚才和谁说话呢?
朋友。
女朋友?
不是
要是谁找她做女朋友可就少奋斗一百年了,对了,你有女朋友么?姚南一边问着,一边打量着酒店门口泊着的那辆宝马轿车。
没有
以后哥给你找一个好的。
白只是笑笑,跟着姚南一起把这批货搬进酒店库房,签完单以后离开酒店。上车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回头望了望富丽堂皇的酒店,感觉自己只是一只小小的蝼蚁,在忽然耸立起来的阶层下,他彷徨并畏缩起来。
你生气了?当天晚上努努短信过来。
没有。
我说你是我同学,是不是过分了?
没有。
我妈的门户观念很强,所以我也没有办法。
知道。
不过努努相信
努努没有说出具体内容,但双方心知肚明,小白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串省略号,心里越沉重。他此时并没有期盼正式地被介绍到她的父母面前,但是朋友两个字或多或少地刺伤他那点可怜的自尊。他曾经非常小人地遗憾努努不属于自己这个阶层,如果自己通过努力去接近她所在的阶层,他又不知道自己如何才可以在短短几年里匹配一个家产数亿的富家千金。
其实安睡的床铺被褥再破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真正痛苦的就是睡在破床烂褥里做着过于奢华的春秋大梦,而努努,是他一个甜蜜,遥远并奢华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