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夜色怡人,天空仿佛被人拎高了一截似的,月亮孤伶伶地泛着寒光,和荣小白一样寂寞,然而人间大地上情侣们搂搂抱抱,一片盎然春意。荣小白望着温情脉脉的大街,一丝失落情绪油然而生,如此良辰美景正适合花前月下,他却将宝贵的时光花费在与努努的僵持上,真是暴殄天物。不过这倒也没有什么,目前他一事无成,两手空空,似乎确实没有资格去触及那些阳春白雪的美好事物,包括恋爱。
绕过街道拐角,迎面是一家高档咖啡馆的巨大落地窗,荣小白无意间看见华美的窗帘边坐着的戴佳,她的对面是那个出身显贵的徐泽霖,正如北北相亲约会时的场景。他始料未及,傻傻地站在广告灯箱旁,不知所措。片刻之后他立即反应了过来,闪到灯箱后面,稳住呼吸后迅离开。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去在意,然而那一幕确实刺伤他的眼睛,他下意识地逃避。
戴佳刚好扭头往外望,两个灯箱之间一个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她内心微微一颤,目光跟了过去。她看见那个人落寞地穿过人群,像正穿过一幅浮华躁动的巨大幻景,城市夜景的繁华都明目张胆地陈列在密封的玻璃展柜中向他示威。徐泽霖觉察到她的变化,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她坐正身体,摇头说,没什么。她只能看见一个侧影,不敢妄下结论,即使真是荣小白也无所谓,去年除夕夜那雷同的一幕也生在这个时间点。当时他是座上客,她是站在街角的路人甲,如今换了一个位置而已,这样一想,她又释然了,甚至有一种报仇雪恨的快感。她灌下一口咖啡,将最后一块方糖含在嘴里,站起来说,不早了,退朝吧。
所谓的以德报怨就是这样诠释的,荣小白将晚餐准备得妥妥当当,而后趴在戴佳做软陶的桌子上草拟建立快递网点的策划书。戴佳开门进来后将拎包甩到他身上,又甩掉鞋子,跑去洗了一下手,而后坐过来吃饭。荣小白将她的拎包放到沙上,继续忙自己的事情,戴佳问道,你不吃饭么?
他没有抬头,只是说,你吃你的。
我有话对你说。
荣小白停下笔,稍作迟疑,说,你的事情不用征求我的意见,可以完全自己抉择,除了倒忙之外,我什么也帮不上。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回南通,是吧?
戴佳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说,徐泽霖从临家饭店撤资了,我是法人代表,不回去的话临家饭店基本进了死胡同。
白埋头继续写着,微微地点头,懒得听那些乱七八糟的原因。这种态度让戴佳大为光火,她其实不是真准备回南通,说出来的目的不过是想巩固留下来的决心,不料荣小白态度傲慢,压根不把这个当一回事。她走过来夺走他的笔,责问道,你点头算什么意思?
他不急不躁,缓缓地说,你和徐泽霖都是高端人士,讨论出来的内容也太专业了,我不太听得懂,所以不太会配合你们,对不起啊。
讨论?
他都撤资了,你们还能坐到一起,我真是佩服。刚才我很不小心地看见你们的高端约会,灯光音乐,美不胜收,您笑得像一朵花似的。
戴佳这才现自己有口难辩,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荣小白居然平生第一次用这种讽刺挖苦的语调对她进行攻击。她迎着荣小白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直将他的气焰看得萎缩下去才深深呼出一口气。她决定不再争辩,扭头走回房间,收拾东西。
听着戴佳房间里翻箱倒柜的声音,荣小白的心里也堵得慌,相识近二十年来,他什么都忍让着她,现在忽然顶撞一下,居然有种犯上作乱的负罪感。然而一想起她与未婚夫一起站在一起编织借口,小白的受辱感又一次涌动,决意不再挽留,刚好促成她的这桩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