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佳这才轻松愉悦地坐了回来,她一手捏着冰激凌,一手扬在胸口,瞅着天花板乐呵呵地遐想,像一个邋遢的孩子。北北被她这样的快乐硌得心疼,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怜爱地说,其实你不用这样,我亲爱的偏执狂。
上次杀马特事件给徐泽霖造成严重的创伤,他抑郁寡欢,萎靡不振,而一个叫刘大芒的业务员看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告奋勇地要带他出去娱乐一下,以图谋加深感情,拿下业务单。徐泽霖原本不愿意去,但又觉得别人的钱财是他的身外之物,反正心情不太好,的确需要调整,于是理直气壮地应邀过去了。
徐泽霖没有开车,搭对方的车走,省下一笔小小的汽油费。他在车上呆,渐渐进入冥想状态,刘大芒浑然不觉,一路都意气风地表达自以为含蓄的恭维之辞。路过临家饭店门口时,徐泽霖扒在车窗玻璃上往里看,很想进去看看,却最终没有下定决心,坐回来继续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不堪,但他自认为在戴佳面前没有做出任何离谱的事情,却无端招惹厌恶,难道他往年的那些纨绔之气早已侵入骨髓,以至于令她一目了然?
刘大芒耳聪目明,捕捉到他微微的叹息,陪着笑脸问道,徐经理,您如今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事情能够让您为难呀?
徐泽霖笑了笑,没有作答。
刘大芒察言观色,进一步说,因为某个美女?
徐泽霖还是笑。
他确定自己撞对了门路,非常欣喜,这是他通向成功的第一步,于是建议徐泽霖一起去通海洗浴中心洗桑拿,然后再找小妞娱乐。徐泽霖对这种活动不太感兴趣,摇头拒绝,万一染上花柳病可就名节不报。刘大芒诡秘一笑,说,放心好了,那边的小姐都是兼职的女大学生,非常安全非常可靠,可以用英语,日语,西班牙语轮换着**。
徐泽霖感觉一阵惊悚,但好奇心涌了上来,他从未见识如此高级的事物,于是半推半就地答应。业务员喜上眉梢,掉转车头,向通海洗浴中心的方向驶去。
虽然是刘大芒出钱请客,但徐泽霖还是不太敢造次,他一直自诩自己是七分唐伯虎,三分西门庆,却没有准备成为一名合格的风流嫖客。他经常和朋友们蒸桑拿,却没有来通海洗浴中心消费过,走了一圈才现步骤迥然不同,幸好刘大芒亦步亦趋地跟着,才使他不至于出丑。他们先在冰水池里泡了一会儿,进入桑拿木屋,升腾的蒸汽将徐泽霖蒸得大汗淋漓,全身红得像一只大龙虾,而后一个裹着浴巾的女人走了进来,拿着一捆树枝在他身上拍来拍去,徐泽霖大惊失色,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问道,你干嘛打我?
女人妩媚地一笑,说,小帅哥第一次来呀?
嗯。
这个可不是一般的树枝,是从挪威进口的,可以杀菌,护肤和活血解乏,而且特别香,用了这个以后你身上就可以有余香的。女人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徐泽霖的胸肌,他非常郁闷,自己纵横女人堆这么多年,居然被一个阿姨性骚扰了。念在她是专业人士,徐泽霖不与她计较。
之后刘大芒又带着他在冰水池与桑拿木屋之间来回泡,最后淋浴冲洗,穿好衣服去休闲大厅休息。刘大芒先是恭维徐泽霖身材倍儿棒,而后开始提及有合同有关的事项,徐泽霖神清气爽,不再像刚进来一样懵懂,轻车熟路地与他打起马虎眼。刘大芒觉察到徐泽霖没有表态的准备,有些失望,然而两分钟之后他将失望的情绪抛之九霄云外,因为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过来搭讪,询问是否需要特殊服务。刘大芒与她交谈片刻,扭头对徐泽霖说,徐经理,我先去办点事儿,要不要也替您安排一下?
徐泽霖摇了摇头,说,你去吧,我在这里歇会儿。刘大芒乐颠颠地和那个女孩走了,徐泽霖望着女孩的背影,有些惋叹。这女孩的相貌身材都是一流,放在哪个大学都算得上校花系花级的角色,居然是干这一行的。他脑海中浮现出她在刘大芒肥胖的身下扭动呻吟的画面,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恶心。
大概那捆传说中从挪威进口的树枝的确有奇效,他从未感觉身体如此放松,华丽吊顶的光有些刺眼,他眯着眼睛,不一会儿就浅浅地睡着。他梦见自己躺在蓝天白云下的一片草地上,微风从头顶拂过,他睡呀睡呀,忽然感觉头顶的天空黯淡下来,他睁开双眼,却现戴佳双手扶膝,站在他身边。戴佳捏着一根狗尾巴草,轻轻地挠他的脸,语调轻快地问道,你都睡着了,睡得香么?
他点头,微微地笑,坐了起来。
有多香?
这个问题难住他了,他愣了一下,没有答上来。
睡得香,做好梦的时候,你就会感觉甜甜的滋味,是不是?
他抿了抿嘴唇,确实觉得口水很甜,于是他又点头。
戴佳定定地望着他,目光变得柔和下来,她说,我也想要甜甜的滋味。然后戴佳俯下身,对着他的唇,吻了过来。他全身酥软,失去意识,暖洋洋的,头顶的蓝天白云在那一刻飞远去,整个天空向上升腾着,缩成一个小小的井口,他惊慌之下闭上双眼。
很长时间之后,仍旧一片沉寂。
那个吻没有落下来。
怎么回事?
他感觉那个井口渐渐扩大,周围的黑暗也被一片光亮驱散,然而,那个吻还是没有落下来,他心存疑虑,还是风的声音,还是草的气息,却没有戴佳的一点动静。他赶紧睁开双眼,一张精致的面孔微笑着浮现在他的眼前,她头顶上空一片刺眼的光芒,刺得他眼前一片花红柳绿。
那张笑脸凑近他耳边,轻轻地说,先生,您需要特殊服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