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脸红心跳的跑回帐篷,直接撞到了一人身上,那人稳住南北心神,“怎么了?”
是春雨。
南北抬头看着那张熟悉的却是长大了的脸,不再是在上海时候那细皮嫩肉的书生面孔,相反他高了,黑了,结实了,脸上棱角变得分明,带着青胡茬,竟透着一股男人的味道。
而此时这个男人却是双眼通红,那眼神,让南北刚才混乱的心思一下子沉了下去,,再无心情想其他的。
看他的这个样子,大概朝云已经和他说了。
“春雨你?”
春雨却是咬着牙,平复翻涌的水雾,半晌,突然抱住南北,将头埋在她肩上。
南北想要伸手劝慰,他却是压抑住声音开口,“姐,就一会,行吗?”
南北的手放在他的头发上,像是无声地安慰。
而这个不再年少的男子,肩膀微动。就这样良久良久。帐篷里其他人都站起身来,似乎被这悲痛所感染,南北却是打着手势,叫他们不要过来。
一个男人的悲痛,这是属于长大了春雨的悲痛。迟来的怀念,迟来的愧疚,他迟早是要过这一关的。
再抬起头时,他已收藏好了自己的悲痛。
他知道无谓的哭泣只会让其他人也跟着悲伤,他要的是时间,一点点消化妹妹已离去的事实,但那悲痛是他一个人的,只属于在一个人的时候,在漫长的黑夜,在无数个回想起过去生活欢笑泪水的细节。
往事无法再重来,那些年幼无知,在春花呵护下的童年往事,那些牵着妹妹手一路狂奔,在孩子王面前,扯着脖子喊得,“别欺负我妹妹。”
都在悲痛和遗憾中渐渐掩埋。
南北突然怀疑自己来找春雨是不是正确的决定,要是一直瞒着,包括春花,一直瞒着,是不是会好一点。
“春雨,春美走的时候找到了她一生的尊严,她去的不痛苦。”
春雨看着南北,“我都听说了,我为她骄傲,南北姐,她找到自我了,比我这个哥哥强多了。我为她骄傲。”
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来前的埋怨,对他不告而别的怒气,或是指着春雨大打出手的冲动,竟然在这一刻都使不出来了。
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无声胜有声。
帐篷外刮起一阵寒风,吹的帐篷门帘呜呜呜呜的作响,像是冬日里的哀鸣。
“我不叫春雨了,南北姐,杨春雨太懦弱无能。再也没有杨春雨了,我叫杨左林。”
人世间很多事说不上对错,人的情绪千遍万化,说不上悲喜。
帽儿山最终被司令攻下来了,两方交火,都是损失惨重,几个首领被俘,在宫瑾山的监视下严刑拷问,最后也没问出更多吕连生的细节。
那样的人怎么会留下把柄。只是就在拔营打道回府的前一天,有人在崖下溪流下游发现了一具全身泡烂的尸体。
南北听到这个消息,拨开众人把腿就跑去。
只是快走到河岸上的时候,她却木然停下了脚步,自己都不知道为何那样慌张。
看着河岸上围着的一圈士兵南北竟有些不敢过去。
“不去看看吗?”
一回头,竟然是满头绷带的宫瑾山,只是这次南北却没心思嘲笑他了。
看不出她的表情,那双眼睛却如鹰一般。
“这里能辨认他的人,也就是你我了。”
那声音透着一股子悲伤,不似从前谈到那人时候或矛盾忌惮或者记恨。
南北这才恍然过来,那人,到底是他的二哥。
无论他做了多少坏事,算计利用了而自己多少次,于她尚且不忍,更何况是兄弟。
双腿不知怎么走到边上的,那人已经被用衣服蒙住了脸。
宫瑾山先走过去查看,南北要走过去。
却被宫瑾山拦下了。“脸都跑烂了,不好辨别,身上发青有绳子,恐怕是想跃下山崖的时候被蛇咬了。”
“被蛇?”南北抬起头,去想到山寨小弟说的,那峭壁上满是毒蛇,是比子弹还要来的厉害。
这是不是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只是她没想过,他那样精明的人,那样善于算计,竟然会以这样的死法结束他一生的仇恨和不甘。
她不信。
“你确认是他吗,脸都看不出来了。”她不信,走过去,一把掀开衣服,一股恶臭,都被溪水泡的不成样子,她不信,她一把撕开那人胸口衣服,可是那道疤就赫然在那里。
南北像是再无力气,跌坐在地上,倒不是被死人吓的,而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吕连生就这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