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口就要喊,远远看到张瞎子伸手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随后微微摇了摇头,遥遥的指了指一旁空着的席位,便转过头去不再看我们。
“张瞎子?他怎么会在这?”豹子轻轻碰了我一下,低声说道:“看他的模样,像是来了有一会儿了,青儿,这地方古怪,待会小心点,酒菜能不动尽量不动,我看那老寿星贼眉鼠眼的,说不定是什么玩意儿变的。”
“张瞎子不是已经那道门附近了吗?难不成这家伙是专程赶过来跟我们汇合的?”看着坐在人群中的张瞎子,我心里纳闷到了极点,贴着豹子说道:“你说,他会不会知道这老寿星吴三爷的身份?”
一想到这里,我这心里就跟猫抓猴挠一样,恨不得立马奔到张瞎子面前,让他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可眼下,他却是一幅老僧入定的模样,既不跟我们打招呼,也不让我们声张,不知道是在躲着什么。
“怪不得主家给咱们留了桌,原来瞎子已经到了。”豹子挠了挠头皮,盯着人群里的张瞎子看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奶奶个熊的,他跟其他人坐一桌是几个意思,青儿,我觉得瞎子也有点不自在,恐怕待会得问问老板,这事儿真他娘的是唱歌不看曲本,太踏马的的离谱了。”
四下环顾一周,发觉这片园子里坐着的宾客远比院子里面雅致许多,不管从衣着打扮,还是气质谈吐绝不是外面那些村民可比的,显然都是比较尊贵的客人。
看了看桌上,雕盘绮食,厚酒肥肉,有凉的有热的,有红的有绿的,炰鳖脍鲤,雕蚶镂蛤是应有尽有,盘盘相扣,碗碗交叠,像个小山包一样满满的堆了一桌子,蜜饯果子瓜子点心溜着桌子沿儿转了一圈,闻起来是芳香四溢,看一眼口水横飞。
这些个酒菜取的是多多益善之意,菜越多表示老寿星的福寿越绵长,绕了几桌下来,我就感觉肚子里蹲了一只蛤蟆一样,呱呱呱的越叫越响,扭头一看他们几个人,全都流着哈喇子,恨不得把眼睛钉在桌子上。
“这些酒菜是真的吧?”咕咚使劲的吸了吸鼻子,搓了搓刚长出来山羊胡儿,一脸怀疑的说道:“刚才你们看到没,吴三爷吃鸡爪的模样,不像是人,我怀疑这些酒菜都是癞蛤蟆、蜈蚣、臭虫之类变的。”
“就算这桌子真是癞蛤蟆变的,我感觉我也能吃半斤。”一直不怎么开口的白脸儿男人瓮瓮的说道:“有句古话说得好,眼不见心不乱,我看那瞎子不是一直在喝酒吗?说明这些酒菜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说着匆匆上前几步,脸色因为过于兴奋显得愈发苍白,豹子瞟了他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动了动嘴皮子,也没出声,疾走两步跟在了童远身边。
我又朝着张瞎子的方向看了看,他端起酒杯轻抿一下,默默的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扬起,刀锋一般的薄唇竟弯出一丝笑容。
不等我再去看,一个身材肥硕穿金挂银的人捧着酒杯咣当撞在那一桌上,刚好把张瞎子挡了起来,连连敬了几杯,这才摇晃着身子往其他桌撞了过去。
童远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主家管事儿的带着我们三转两转的绕进了张瞎子先前所指的席位上,伺候我们落了座又客套了几句,便告了个罪转身离开。
一见此人走远,童远立即朝着张瞎子的方向看了看,两人相互动了几根指头,随后童远默默点了点头,扫了我们一圈儿,压着声音说道:“主家不来回拜,酒菜尽量不动,一切见机行事。”
“老板,菜不动,酒可以漱漱口吧。”白脸儿弯着腰贴在一盘松花鸡上,使劲的抽了抽鼻子,吐着气说
道:“真折磨人,肚子叮当响,一桌子好酒好菜,可惜了。”
白脸儿说着端起酒盅往嘴里倒了一口,菜却是没动,童远双手抄在胸前,看了他一眼,白脸儿眯着眼睛回味了一会儿,脑袋晃荡的跟拨浪鼓一样:“啧啧,陈年的五加皮啊。”
听到白脸儿说五加皮,坐在一边儿的帽子男顿时来了精神,嘴角抽了几下,抬手把帽子拨了下来,露出一个秃了一半的地中海。
这人叫孟夏凡,样貌有点显老,不过身手却相当不错,有一个缺点就是好酒,在留云山庄的时候就经常见他手边捧着个小酒壶时不时来一口。
孟夏凡抬眼看了看童远,见他没什么反应,随即端起酒杯,看了看又闻了闻,眼里顿时放起光来,一努嘴儿,咂吧一口,杯中美酒喝了个干净,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这酒没问题,肯定没问题,就是五加皮的味道,舒筋活血,强身解乏。”
一边说着,一边又给自己满了一杯,闻着浓郁酒香,轻声哼唱起来:“一味当归补心血,去瘀化湿用妾黄,甘松醒脾能除恶,散滞和胃广木香,薄荷性凉清头目,木瓜舒络精神爽……”
童远依然抄着手,面无表情的看着二人,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咕咚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休息,映秋低着头匆匆的吃着能量棒补充体力,常乐掏出水壶灌了两口,一脸机警的四处打量着。
我被一桌子的酒菜勾的魂儿都要散了,口水一股一股的往上涌,捏着酒杯来回转着,豹子冷不丁在桌子下踢了我一下,眯着眼睛扫了扫我手上的酒杯。
我朝他看了一眼,他见我领会了意思,这才放下心来,一抬手,不经意间打翻了桌上的酒杯,浓郁的酒香味顿时散了出来,豹子不动声色的看了看童远,微微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