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被冰冷的水所激灵,我再次惊醒。我感到浑身冰冷,衣服和头发都湿了,连被子也湿了许多。
我盗汗了,冰冷的汗水像雨一般冒出来,我睁开眼睛,眼望着吊在床上面的玻璃药水瓶,无色的药水顺着塑料管缓缓滴落,没有声音,却有一种令人心慰的动感。
我用没有插针头的右手轻轻掀开白色的被子,有点冷。
这是一间普通病房,但还算干净,有两张病床,另一张病床空着,雪白的床单整洁的覆盖在床上,没有一丝皱痕,两床之间的床头柜上放着一袋红色苹果,那苹果十分漂亮,清脆诱人。我猜想是送我来的邻居女孩买的。她已经不在,我没有想她去哪里了,她与我,说白了是素不相识,能送我来已经很不错了,没有理由还免费做我的看护。她的车技倒是非常不错的,拿了我的车就能非常娴熟的开动,就好像这车她天天开似的。
这屋子到处都是雪白,雪白的被单被套,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天花板,连灯光都是雪白的,但这雪白并不给人温暖与柔和,却有些刺眼。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
为什么我一睡下就做恶梦呢?
而且如此奇怪,每一个梦都相接相连,如此清楚,毫不紊乱,好像这不是梦,而是在播放着一部电视连续剧,每一次睡下,就开始播放下一集。或者我这不是在做梦,而是在睡中梦游,也不知乘坐什么飞行器,穿越了时空(梦中的时间是什么时候,我并不清楚,但空间肯定不是我所处的地方。)来到梦境中的场景。
然而这场景里没有人物,却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为什么会这样呢?
曾经也非常喜欢做梦,但美梦也好,恶梦也罢,从来不像这次的梦一样清晰、流畅,原来的梦总是杂乱无章,颠三倒四。更别说像这次的梦一样,还后梦接着前梦,像梦中有一个独立的世界似的。
这梦不但让我在睡觉的时候经受着恐怖的煎熬和无助的迷惘,也让我在醒来之后,依然困惑而难受。我想到头痛,终于决定放弃,现实都让人无从选择,何况一个梦呢?梦不是我所能控制的,要梦什么就梦吧,再恐怖,也终究不过是梦而已。
身上的汗已经干了不少,稍稍感觉舒服些。我把掀开的被子再次盖上,无事可干,也不想再睡,便只是仰躺着,呆呆的看着药液一滴滴的流淌,仿佛这里面充满了哲思似的。
天已经亮了,一个年轻的护士进来给我换了药水,又拿一只体温计甩了甩水银,叫我夹在腋下。
她穿着粉红色的护士服,头上戴着绿色的护士帽,脸上戴着白色的口罩,看不清她的面目,但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睫毛又黑又长,鼻子在口罩之下也隐约出高挺的轮廓。
无疑是个美人。纵然只是一个给我打针的护士,我也希望她是美丽的。
她出去了,脚下发出高跟鞋登登登的脆响,隔不一会儿,她再次进来,弯腰从我腋下取出水银体温计。
“多少?”我问。
“还好。”她说。
应该还好,我自己也感觉得到,身上那种烫人的灼热已经消散了。头也没有昨晚那么痛,舒服多了。
她再次离去,直到药瓶里的药液流空,她才进来,帮我取针。我并未按铃,她仿佛掐过时间似的。
邻居女孩这时候又走了进来,她今天穿着一套绿红花相配的长裙,上身披着一件黑色坎肩外套。
她的打扮总是如此清爽得体,性感迷人。我看到护士看了她一眼,眼神里说不清是羡慕还是鄙夷。据说美丽女子与美丽女子是天生的敌人。
护士出去了,她微笑着走近我,从手提着的塑料袋中拿出一个饭盒,饭盒里面是一碗炒河粉。
“饿了吗?给你买了份早餐,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她把饭盒递到我面前。
“怎么样?”她问。
我忙坐起来,接过饭盒。
“谢谢,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