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浩?雨浩!”
在旁人的声声呼喊中,霍雨浩骤然回神。
他端着酒杯的手晃了晃,艳丽的红酒液在其中打了个旋,溅起醉人的酒花。
他看向呼喊声传来的方向,看见唐雅带了点嗔怪之意的看自己。
“突然发什么呆呢?登基大典结束,这不趁着‘文武百官’都在的时候赶紧去认认人?小桃姐都已经去了好久了,你这个当正局长的怎么一点都不积极?”
唐雅对着霍雨浩指指点点了一番,然后顺手从旁边经过的侍者托盘上取了份甜品。
霍雨浩无奈笑笑,道:“小雅老师,你不也还在这里跟我站着么?”
唐雅不客气地:“我有你大师兄在这里,伱跟我哪能一样啊?”
霍雨浩笑着:“那是啊,您俩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肯定比不了啊。”
唐雅剜了他一眼:“少跟我贫嘴!”然后给了他一胳膊肘,放低声音道,“喂,小雨浩,是不是刚才他宣布的有什么事一定跟我说,小雅老师都能给你出气!”
霍雨浩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就晃起手中的酒杯,盯着里面的酒液漩涡,沉默着不说话。
唐雅轻叹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黑发青年此时举杯轻抿一口杯中酒。
这本是甘醇至极的顶级美酒,此刻入喉尝起来却有些苦涩。
新皇登基,昭告天下,或有新政令放出。
但那个家伙登基之后,却只宣布了一件事。
立亡妻霍云儿为帝国皇后。
真是有些可笑,新帝登基第一天颁布的第一道政令竟然是立后,也不怕天下人说些他是个荒淫无度的昏君的闲话。
新帝入天枢殿后,他们这些“朝中重臣”自然也跟着进了天枢殿,算是应例行的第一次“上朝”。
而在那个家伙宣布立后一事的那一刻,他脑中空白了许久。
甚至几近当场出声讥讽:
如果仅是以此手段,为了拉拢我。
大可不必。
他不是戴浩,也不是霍云儿,是从未受过这位名义上的父亲的恩惠的“弃子”。
所以他要永远对他保持质疑,质疑他的一切用心,究竟真的是浪子回头、回心转意,还是仅因利益驱使的不得已而为之。
但很快他又想到。
因为他不是戴浩,也不是霍云儿。
所以他也无权这样妄自揣测,并跃跃欲试将其明摆于台面之上。
如果如果母亲就在现场,听见他所说的。
一定,会非常开心的吧。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本已认定不会再因这些事有所波动的心,还是不由得为之泛起阵阵酸楚。
相比从前的公爵夫人,他的母亲霍云儿只是一介无名之辈,哪怕是身在朝堂的现在,对于其中的大多数人而言,“霍云儿”都是一个闻所未闻的名字。
所以那一刻,那个家伙的所作所为,无疑就是在为他的母亲正名。
也是他想让那个家伙做的、是母亲也曾期盼和奢望过的。
但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为什么偏偏是在,他拿来一纸文书,告诉自己母亲如今的下落,让自己放弃追究戴华斌之后。
所以,是对他的补偿么?
真是一份让他难受至极的补偿。
从一定要让戴浩登基起,就一直让他难受到现在的补偿。
好像有种被强行道德绑架了的感觉。
但是细细想来,一切又好像本应如此。
这似乎是某种既定了的,又对所有人来说较为完美的结局。
——无论于他,还是霍云儿。
似乎真的如此。
但他还是想要问问。
当着那个人的面问问。
而那个人,现在
他向着殿宇一处望去。
戴冠的金发男人身旁,那位从始至终,就安安静静坐在原位,宛若一尊让人敬仰的雕塑般的蓝色国师。
即使在那不言、不动,还是轻易吸引了无数目光。人们各自谈笑生风,却就是会在不经意间望向皇帝旁边的国师大人,露出无法隐藏的崇敬神色。
不止一次。
所以,或许也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始终不动的蓝色国师,在这时从座位上起身。
向旁边的皇帝微微躬身后,便是领着万象殿的侍从悄悄离开。
又变得奇怪起来。
前一秒还无比引人注目的蓝色国师,这一刻就像是从所有人的认知中消失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