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的人”与“要被拯救的苍生”相比较,根本不值得一提。
曾经宴几安从未怀疑过以上这件事。
太阳东升西落,潮汐高涨速退,一切仿若和过往好像并没有任何的区别,只是这一次,还是有一些意外变数的。
这意外变数就是宴几安自己。
纵使世间万物于云上仙尊眼中,不过白云苍狗,野马尘埃,总结起来总归一句“与我无关”。
当然偶尔也会有世俗清晰困扰,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他会选择打坐入定,眼一睁一闭,一日很快就过去。
但这一日他无论如何无法静心,硬生生枯坐一夜,第二日迎着东升之日,天边翻起了鱼肚白,乌压压的云层罩着沙陀裂空树枯枝,眼看着一场秋雨又要落下。
云上仙尊难得一夜未眠。
御剑来到膳食堂,在一脚踏进去之前,宴几安曾经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备??
南扶光做云天宗大师姐以及云上仙尊大弟子以来,最擅长的并非使剑而是把所有人的话当做耳旁风。
所以宴几安做好了准备。
料想这一次她也不会乖乖听话关禁闭。
他甚至在来的路上很是不容易地说服自己,若是在膳食堂看见了南扶光,就当未看见好了。
未料当环视突然安静下来的膳食堂,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也并未发现幻想可能出现的人,当即,他有一种重重一剑出招却只刺中空气一般的落空……………
很难形容其中的复杂与矛盾。
云上仙尊淡漠的眼底不会让任何人摸透当下情绪,移步至谢允星的面前,在后者颇为震惊的僵直中微微附身,问:“她呢?”
也无需点名,毕竟还能说的是谁?
若是换随便一个人哪怕是亲爹来问这话,谢允星也要反手问一句“您在放什么屁”,但眼前的人是云上仙尊,哪怕偶尔做出一两件不那么令人赞同的事,过往的刻板印象还是会使人对他轻易屈服。
谢允星尽量用哪怕被南扶光看见也不会大发雷霆的坚强,不卑不亢地回视云上仙尊,道:“不是仙尊命日日于桃花岭洞府禁闭吗?”
是标准答案,按理应宾主尽欢。
只是从宴几安的表情看,他并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
顶着头顶突如其来的乌云密布与低气压,谢允星心想,南扶光其实我也为你付出很多。
犹豫了下,云天宗二师姐补充:“仙尊不必担忧,先前那杀猪匠已经来过,取走了二人份的早膳餐食......拿的都是日日喜欢的。”
宴几安拂袖离去。
无幽在旁边目睹了一切,云天宗大师兄无奈地提醒谢允星,她这完全就是火上浇油的拱火行为。
“什么?”
“比如有时候人们问你“吃了没,其实并不一定是在担心你这顿不吃能饿死。”
“???”
去你爹的。
谢允星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于是勃然大怒骂他打什么哑谜,现在的男人是不是都非得这样有话不能直说让人猜谜,就好像大家都很闲没别的事要做整天就靠猜来猜去填饱肚子一般。
宴几安知道自己到膳食堂已经算是反常,此时此刻他该回陶亭了,闹剧与反常都到此为止。
但踏上羽碎剑,他发现脑海中竟因谢允星三言两语,自行产生早上南扶光告诉杀猪匠自己想吃什么的画面。
过去南扶光不是没管他要过一些写好的符?或者其他鸡零狗碎的东西,她管人要东西的模样......往往是往那一站,掌心向上,理直气壮。
通常情况下,宴几安不想给也得给??
当然也没什么不能给的。
过分蹬鼻子上脸了便骂她一句“山匪行为”,换她毫不知悔改的“嘿嘿”两声笑。
偏就黑猎空矿石这事上如同中邪般没给她,拔萝卜带泥引发后面一系列事端。
还有那杀猪的……………
那个杀猪匠。
云上仙尊也有思绪不受控的时候,知道那杀猪匠入云天宗以来便住在桃花岭,同一屋檐下,二人会产生交流再所难免,也十分正常........
但一想到南扶光早日可能正是睡眼朦胧,操着毫无防备的嗓音打发杀猪匠去取早膳,杀猪匠应了??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过程??甚至有些日常,但光想着他们会说话,哪怕只有言简意赅的几个字………………
他的胃像是被人扔进了一条毒蛇。
那诡蛇冰冷滑腻,翻江倒海地将毒液带来的麻木传递至四肢。
说是如鲠在喉,也不为过。
等回过神来时,宴几安已经落在了剑崖书院外,头顶天空乌云黑压压的。
要下雨了。
或许是一场暴雨将至。
剑崖书院正在早殿后面一座山,是内门弟子正式学经论道场合,此时身边来来往往都是方才从早殿做完功课出来,即将前往书院的内门弟子,他们相当震惊平日总是匿身于陶亭不轻易现身的云上仙尊这会儿出现在这里做什么.......有几名胆大的
弟子涨红了脸,磕磕巴巴地主动与他问安。
后者不咸不淡地点点头,目光似乎都不曾放在他们身上半分,顶着那张淡漠且高高在上的脸,奇怪又自然地径自入了书院。
南扶光又不在。
连早课都缺席了,她负责讲经传道那部分由无幽一并效劳。
云天宗大师兄任劳任怨一人干两份活儿,也没有旁人提出异议,毕竟昨日宴几安一剑一掌“杀徒正道”可谓是惊天动地,事后又当着众人的面道南扶光“疑邪祟侵体”,要求她“禁足观察”……………
当时也不是全体弟子都亲眼目睹,但过了一宿,这事儿足够绘声绘色地传递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如今云天宗宗门上下,回想此事,谁不得心有余悸感慨一番,仙尊修的恐怕不是剑道,是无情道罢?
无幽远远看见了云上仙尊,起身与他行礼,后者不甚在意地只是远远投来一个眼神,无幽会意,便又坐下了。
书院内的内门弟子面面相觑,此时倒是忘记分帮结派这回事了,恨不得抓住距离自己最近的随便谁狠狠讨论一番:仙尊大驾光临,所谓何事?
不为何事。
宴几安自己也不知为何而来。
沿着一张张排列整齐的桌案漫无目的的闲逛一圈,他也不是很在乎所到之处那弟子屏住呼吸,读书声戛然而止,气息无分毫差池,最后斜靠于立柱边,看了一会儿无幽低头为前来问经弟子传道受业解惑一
南扶光平日也这样么?
干一样的事?
宴几安站之了些,忽然开始左顾右盼,她的桌案放哪了?
找不到便问旁边的人。
那内门弟子大概是入门不久,别说与云上仙尊对话,大概是面都未有机会见上几回,当下磕磕巴巴涨红了脸,指了指最前方,无幽身边空着的那张桌案??
顺着他指方向偏头看去,不经意与云天宗大师兄对视,后者微微一愣,下意识看向身边空着的位置。
宴几安便到了南扶光的桌案边。
坐下之后,他又平静地想,早该认出来的。
相比起其他人,南扶光的桌案简直像是刻了她的名字。
其他弟子案上放着成堆的书简或文房用品,再多的便是基础书籍,从《沙陀裂空树》至《内证观察典》,又或者《古符?编设词典》至《草本心经》,大多数人往桌后一坐就要消失于层层叠叠整齐堆放的书后。
而南扶光的桌案书简甚少,凌乱的散落着几册由「翠鸟之巢」玄机阁修撰的《仙河天工》,再就是凌乱摊开的一些羊皮纸,最上面那张甚至半卷滚落于地上,宴几安将之拾起,展开。
只见泛黄纸张上,乱七八糟又零散地画着一些看似设计某样东西的部件拆解示意图,有一些只画了寥寥数笔便被暴躁划掉,笔迹来看这些草稿是不同于某一天分散画上去的………………
宴几安动了动,感觉到桌案下踢到什么,伴随铜铃轻响,他弯腰从脚下捡起一粒被踩变形的普通黄铜铃铛。
低头凝视此铃,正当他在想此为何物,为何出现在这,这时候一名脸生的内门弟子手中拿着显然不是书册的东西上到前来??
他飞快地瞥了宴几安一眼,仓促作揖行礼,而后转向无幽,递出手中的东西,低声询问他一些制造上的问题。
宴几安认出大约是个风铃状的物件,和他醒来后看见床榻柱边挂着的那个有点儿像。
“这我不太熟悉。”云天宗大师兄的声音平和,“设计图也在大师姐那,晚些下学我去取来......或者明日她若来了,你再亲自问她。”
那弟子“哦哦”两声,涨红了脸退下,临走前又忍不住望了宴几安一眼。
此时此刻,云上仙尊手掌心还躺着那只铃铛,他有些淡漠地看向无幽,显然是在等一个解释。
无幽微微欠身:“仙尊闭关以来,修仙界陷入大乱,不分境界、毫无征兆爆体身亡使得人心惶恐??仙尊可曾记得闭关前留下纸条提醒那些人皆为境界突破误读沙陀裂空树树根残余污染信息,不堪负载,故自裁身亡?”
“记得。”
“是扶光想了法子,以她制作的捕梦网风铃为载体,储存多余污染信息,使被污染者不再因接触这些信息负载超负荷。”
无幽笑了笑。
“拖她的福,眼下这恐怖情况才得以缓解,修仙界再无人奇诡暴体。这些天,都是她手把手教会云天宗甚至整个修仙界众修士制造这保命的东西,大家虽在仙盟正式警告后不再试图突破精进当前境界,但也纷纷制作此物,以求个心里安慰......有
了此物,虽受污染修士暂时陷入昏迷不醒来,但好歹能暂时保住一条性命。”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