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目光下,男人似乎轻易就败下阵来,他感慨着要收回之前的话眼前的这位果然无论喝没喝酒都很难缠,声音里带上了无可奈何:“你现在给我一剑,我还是会流血的......说不定还会死。”
他语气轻飘飘,像是完全没觉得“死”是一件多严重的事,南扶光心想那你赶紧去吧,无动于衷道:“哦。”
“所以。”
杀猪匠空闲的那只手刮了刮猪圈的木头柱子。
“所以?”
“不能去渊海宗也是这个原因。”
其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大晚上不睡守着南扶光等她起来,然后再自己送上门找揍似的拦住她,跟她解释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他没有去渊海宗的理由。
“修仙界文明停滞数百年,如今不过一群菜鸡互啄,却年年要有模有样举办什么仙盟比试,给宗门或者修士排资论辈......很有趣,空闲的话,看一眼也不是不可。”
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但我要留下来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据我所知它已经被摧毁了一半,情况有些棘手...……”
实在可以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费心让她谅解。
“这样,能理解了吗?”
南扶光......当然不能理解。
她听得云里雾里,但是脑回路又莫名其妙连上了:“什么意思?你怎么又要找东西?找什么?一件铠甲?刀枪不入的仙丹?找到那个东西我就不能一剑捅死你了?”
**E: "......"
南扶光一脸疑问地看他。
杀猪匠露出个为难的表情:“我也罪不至死吧?”
南扶光恢复了面无表情。
她抬起手警告似的扇了下男人压在自己膝盖上的手背,后者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缩回了手......她来不及感受骤然抽离的温度在深夜秋风之下有多么突兀,身手敏捷地翻过围栏。
待两人均在猪圈旁站稳,南扶光需要抬着头才能看清面前人的脸。
杀猪匠俯视而来,提醒她:“刚才我说了一堆废话么?别再这么看我。
好的,那干脆不看。
南扶光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不出意外被人从后面揪住衣领………………
南扶光偏了偏头,发现这家伙甚至只用了两根手指。
她被迫停住脚跟,就听见身后的人道,“此番前去渊海宗,小心行事,陨龙秘境选拔??”
南扶光“嗖”地转过身:“陨龙秘境你都知道?!”
“量力而行。”杀猪匠平静地把自己的话说完,“你好像没有什么非进去不可的理由。
这话听上去是商量与建议,实际上他的语气过于平淡到让人错觉这是一道命令。
南扶光噎了下,意识到他并不是开玩笑的,但就是不想好好和他说话,道:“死里面也跟你没关系。”
哎。
你以前闹着要和我做朋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八字很合?和我说话很开心?
说话不算数的吗?
“不会让你死的。”
男人松开她的衣领,语气温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仿若称述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会不会也不是你说得算的。”
“我今天叹气次数已经超标了。”
杀猪匠换上了一个疲倦的语气,却收起了散漫,前所未有认真道。
“你可以不信。但当你有需要的时候,我就会出现。”
南扶光在人潮之中被挤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挤上渊海叶舟时,心中又难免暴躁地把杀猪匠骂了一遍。
这辈子她吃了太多雄性生物画的饼,一口吃不下了,她都怕自己被这些王八蛋玩意儿撑死。
此时太阳才刚刚才海平面升起,远处金光璀璨,平静的海面笼罩于被浪花拍乱的碎金中......南扶光好不容易得了一小块喘息空挡,站在船舷边耳边是船笛悠扬,甲板上船员吆喝着启航,身边的母亲劝说小女儿再吃一口还热乎的鸡蛋,两名散修
在相互交谈着《法体心剑论》,那是一本剑修练的基础炼体书。
周围很热闹,只有南扶光孤身一人。
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怎么找都找不好索性放弃。
南扶光有些烦躁。
她?下一切离开云天宗,只为换得耳根子清净,这很好,至少周围人知道南“南扶光”却不知道“南扶光在其身边”,不再有奇奇怪怪的目光审视她,追问她为何云上仙尊镀鳞她逃离责任,袖手旁观。
周围确实很清净,但此时此刻她总有一种错觉,好像其实她才是被所有人抛下的那一个。
壮壮醒了没。
壮壮醒了发现她走了会不会闹脾气?
龟龟发现自己被抛弃了是不是第一时间找鹿桑给自己改名。
她这样一走了之搁药阁那群人嘴巴里会不会变成畏罪潜逃?
希望谢师妹听到诸如此类诽谤言论能毫不犹豫大嘴巴抽他们的千万别客气。
啊啊啊啊啊。
应该用过早膳再走,鬼知道渊海宗的伙食是不是吃得惯。
心情真的很不好。
正当南扶光考虑要不要去纠正身后那两个散修对于书上一些理解错误的地方,袖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咬了她一下,怪疼的。
南扶光吓了一跳,茫然地伸手掏出“铃响了别不理我”,她手中的是母铃,这会儿呲着大牙正准备再给她一口??
万般无奈地摁下应答,那边传来杀猪匠的声音,问她能不能稍微看一眼双面镜,揣着那东西没用不如直接扔海里。
南扶光又掏出双面镜,果然显示她已经漏接了穷三个呼叫,她摁下接通键,语气冷漠:“给你这子铃时我就说过,你最好有天大的急事。”
双面镜那边是一阵兵荒马乱。
刚刚曾经构成她明媚忧伤情绪部分成分的人过分及时地出现在双面镜中,看着双面镜这边捧着镜子的少女发丝飞舞,他愣怔一下:“你已经上船了?”
xxxx"......"
南扶光:“没事挂了,捌捌陆。”
她说完,真的果断挂了。
这边,杀猪匠有些头疼地抬手压了压眉心,握着双面镜摸索了下,好不容易找到文字输入功能,慢吞吞跟五百岁老头似的打字:壮壮咬我。
四个字加一个标定发出去(找标点的时间比较长),那边用在杀猪看来完全是光速的速度回复两句话??
南扶光:………………
南扶光:太好了。
南扶光:那你不是活该吗?
双面镜再次被接通,南扶光面无表情地要求看男人被咬得多惨,看着他将双面镜随便架在某个地方,弯腰在桌子下面摸索了下,片刻之后捞上来一个不断哼唧不断挣扎动静比过年的猪还大的小猪崽。
“在这。在这。你看。”
小猪脸被男人举着凑近双面镜,那大鼻孔让南扶光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脖子。
“没被我赶走,看到没?是她自己要走的。”
南扶光:“?”
南扶光:“您好,请问您造谣时候习惯当着当事人的面吗?”
杀猪匠无视了南扶光这句话,把壮壮往前推了推,用很头疼的语气让南扶光告诉它,她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
南扶光撇开头盯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干巴巴道:“不一定。死在外面就回不来了。”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壮壮又开始嚎叫。
杀猪匠一只手摁着乱动的小猪仔一边警告南扶光:“都说了不会死,莫再胡说八道。”
南扶光抿了抿唇。
杀猪匠“哎”了声,隔着镜子看着云天宗大师姐朝另一边拧开脸后,留给他的冷硬侧面下颌线,“我忙完手上的事就去找你。”
“渊海宗是东岸第二大修仙宗门,岂是尔等凡人说来就来。”
..这样吗,那到时候你可以在门口接我?”
“嗯?”
“哦。”
再次挂掉双面镜,对面发来一张图片,肌肉紧绷隆起、浅铜色皮肤的胳膊上两个红彤彤的血洞,伤口不深,但很新鲜。
南扶光:猪的牙齿不是和人类一样是一排的吗?
对面慢吞吞回她,问她是不是嫌血洞只有两个太少。
南扶光说是有点,问他能不能去弄个自己的双面镜,别老用吾穷的。
对面的人慢吞吞给她发了个“很贵”,过了很久,又发来两个字,“尽量”。
此时渊海叶舟推出码头视野伴随着船体推入不净海逐渐开阔,南扶光神奇的发现自己的心情已经没有那么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