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纪家祖宅,想要走出去,没有车子是寸步难行,钟栖月会开车,纪家也有她的车子,但自从她选择了杂志社的工作后,她的车子也不能用了。
她知道,那是钟蕊对她不听话的惩罚。
她也没觉得没了代步工具天就塌了,大不了徒步走出去再打出租车好了。
钟栖月想起,十六岁那年,那时候她来纪家已经五年了。
纪冽危大她四岁。
当她还是个刚步入高中的学生时,纪冽危已经是个成年大学生了,不过他在国外读书,只是偶尔会回国。
每次回来的时候,几乎整个纪家的孩子都会很开心。
虽然他在家里排行第二,却是家里的大哥哥。
听说纪冽危的兄长,在他很小的时候出车祸没了。
那天她学校放学很晚。
因为她上周没有去练舞,钟蕊生她的气,没让司机接她,所以她只能徒步回家。
她走到天黑了,还没到纪家祖宅。
忽然一辆很拉风的跑车从她面前经过,没一会,车子倒退过来。
车窗降下,是很久没有见过的纪冽危。
大概才从国外回来,副驾驶还坐着一个外国人,钟栖月怯生生地喊了声冽危哥。
纪冽危问她为什么在这。
她说:“放学晚了,司机没接到我人。”
外国人用英文催纪冽危快走,看他的方向是刚从纪家出来,应该是有别的事要办,钟栖月体贴说:“您忙吧,我要回去了。”
车后座打开,他轻描淡写:“上车。”
后来是纪冽危送她回了纪家,很快他开着那辆会被所有人羡慕的跑车离开了。
那时候,钟栖月就知道。
纪冽危的世界是她这生都望尘莫及的地方,即使她也住在纪家,喊她一声哥,她和他也始终有着云泥之别。
钟栖月还没走出纪宅。
一辆劳斯莱斯停在她身旁,她驻足看过去,车内男人侧过脸看她:“上车。”
钟栖月上了车,系好安全带。
纪冽危问她去哪,她说凌度杂志社。
他的手腕搭在方向盘上,腕骨泛着玉色:“你来这杂志社快一年了,觉得怎样?”
钟栖月手指紧紧攥住腿上的包,说:“挺好的,工作很自由。”
纪冽危问:“那相机,用的还顺手?”
“顺手的。”
“顺手,所以才把我在国外给你买的相机放在房间里积灰?”
钟栖月心都提了起来:“那个我用不惯,谢谢哥的好意。”
“早上纪静宁穿了我送你的鞋子。”
钟栖月没吭声。
车子缓慢行驶,纪冽危看着前方的路,漫不经心说:“我当时想,你要但凡露出一个舍不得的眼神,我能让纪静宁光着脚出去。”
钟栖月呼吸微沉,淡薄的气息缓缓溢到了她鼻梁上的镜片。
顿了会,她说:“静宁是哥哥的亲妹妹,一双鞋而已。”
车子早就开出了纪宅,进入了道路中心,早上是上班高峰期,车流量很多。
这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在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纪冽危笑:“你说的是。”
好在他没有揪着那双鞋不放,钟栖月心里松了一口气。
每次跟纪冽危独处,让她觉得自己像上战场似的,还没真正开战,她就想当逃兵了。
纪冽危这人实在让人看不透。
他脾气绝对不算很好,但也不是表面那种生人勿近的性子,他有时忽然会提起一个话茬,当你觉得他会一直顺着说下去的时候,他也能及时的中断,让人弄不明白他究竟什么意思。
好像挺爱玩弄人心的。
纪家的那些弟弟妹妹,都像是他掌心里的玩物。
她也是。
她记得,刚来纪家的时候,他很讨厌她。
钟栖月还想起有一次过年。
纪家所有人都在一楼玩耍,很多亲戚都来了,从没有如此热闹过,纪老爷子全程笑得合不拢嘴。
后来,趁着没人注意,钟栖月上楼休息。
回到房间时,正好看到纪冽危的房间门是开的,他们住对门,在门口她能看到纪冽危房里有几个人。
大概是他同阶层的朋友,好像都是哪家哪家的公子哥,来他房里玩闹,还没进去,她都能听到一些少年的声音。
说着许多她听不懂的话题,她还闻到了烟味。
那时候她才十五岁,好奇心使然让她朝纪冽危房里看去。
正好看到他嘴里咬着烟,在指点身旁的好友怎么通关游戏,有人看过来,好奇问:“好漂亮的小女孩,危哥,这你家的谁?”
纪冽危说:“我妹。”
好友调笑:“你妹妹还真多,不过啊,还属门口这个最好看。”
纪冽危又笑:“你喜欢啊?”
“我喜欢啊,危哥能介绍给我吗?”
钟栖月双腿僵硬了,吓得跑回自己房间。
那屋里,纪冽危把烟灰弹到那人脸上,笑说:“别逗,人就一小孩,违法了啊。”
钟栖月跑那么快,是因为她害怕纪冽危会把她送给那个公子哥。
那时候她觉得,纪冽危真的会做这种事。
她特别害怕纪冽危凉薄的眼神,也很害怕纪冽危对她笑。
因为身份特殊,在这个纪家,她最怕的人就是纪冽危。
钟栖月沉默了许久。
后来看到快到杂志社了,她连忙喊停,纪冽危也没问为什么,把她放了下来,那辆劳斯莱斯很快从她视线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