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冽危浑身僵硬站在原地,双腿如灌铅般提不起来,手背的血已然干涸,而他浑身的痛感好像全部集中在心脏。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近乎接近死亡。
他腿都在发抖,一步一步往前,却又不敢往前。
因为是在医院外面发生的车祸,不少医生护士直接推着急救推车从医院赶出来。
纪冽危失魂落魄地站在道路中间,有个护士急忙忙地赶路,擦身而过时不慎撞到了他。
他脚步虚浮,没站稳,整俱身躯朝后仰倒。
并没有倒在结实的地板上,而是温热的怀抱里。
那道他熟悉的轻柔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急切问:“哥?你怎么了?”
钟栖月视线被他右手的那滩血吸引,吓得脸色一白,“你怎么流血了?”
纪冽危转过身,双眼湿红,根本看不清面前人的面容,只是凭着本能将她用力地搂进怀中,浑身都在发抖,呼吸间亦在轻颤。
有护士追了出来,要给他止血,见此状况都没办法插手。
钟栖月被他抱得几乎要窒息,“哥,你先放开我,让护士小姐先给你止血。
纪冽危似乎什么也听不到,用力抱着她,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纪冽危!”钟栖月声音提高,声音艰涩:“你是不是非要我担心死,你才知足啊?”
纪冽危睁开湿润的眼睫,缓缓将她松开,轻声说:“栖月,你没事。”
钟栖月双眸泛红:“现在有事的是你!”
“你先让护士小姐给你止血。
护士在旁接话道:“纪先生,纪太太她没事,您该放心了,现在要我给您止血吧。”
纪冽危僵住没动。
钟栖月主动把他手抬起来,看向护士:“拜托你了。
护士点头,然后处理纪冽危手背的伤口。
钟栖月认真询问了他这样的情况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护士止血过后才说:“纪先生强行把针头拔下来,手背划破了一个口子,不算太严重,但......”
但这样硬生生把针拔..出来,这肯定很疼啊。
可瞧见纪先生现在不痛不痒的模样,护士都怀疑他的精神状态了,但这种话她不敢乱说,“纪太太您放心吧。”
钟栖月哪能真的放心。
就连止好血,纪冽危还是心有余悸,紧紧牵着钟栖月的手不松。
两人回了病房。
护士在他的另一只手又打了针,这次严厉叮嘱:“再不能这么冲动了,不然......”
钟栖月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先生给医院添乱了。”
护士微笑:“我去问过了,刚才医院门口出了车祸,有个姑娘被撞伤,纪先生醒来没看见您,追出去又发生了这件事,大概……………”
钟栖月面露诧异,这才明白纪冽危的反常,等护士小姐出去后,病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纪冽危一直望着她,漆黑的眸子泛着让她心疼的波澜。
那眼神让她心里酸涩不已,疼得直,钟栖月握住他那只被包扎的手,轻声说:“哥,我没事,出车祸的不是我。”
纪冽危无力一笑:“你又不要我了。”
钟栖月急忙给自己解释:“怎么会?哥,你怎么能这么想啊?我不会不要你!”
她的心都要被他这句话刺痛得不行。
纪冽危凝着她脸:“你在门外跟别人的通话我听到了。”
他的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腕,眉目微冷:“钟栖月,你又想趁我不注意,逃跑是吗?”
“看来我真的必须把你困在月园永远不放你出来了!”
钟栖月心里一惊:“哥!”
她心痛难忍,没想到只是因为自己出去打个电话,只因为不想打扰他休息,才会让他有这样的误会。
“这次你真的误会了,我在外面打电话是不想影响你休息,至于我要出医院是......”
话还没说话,病房门被敲响。
钟栖月想去开门,纪冽危却不松手。
门外的人便自己主动推开了门。
进来的是段砚川,他怀里抱着一束鲜花,右手提着一个匣子。
见两人之间氛围不对,段砚川没有多问:“纪先生,你身体好些了吗?"
纪冽危情绪淡淡,没做回应。
段砚川尴尬地看向自己妹妹。
钟栖月眼眶通红,也不想说话。
“怎么了这是?”段砚川一头雾水。
钟栖月摇头,“没事,砚川哥,刚才我看见冽危哥才先跑过去的。”
“哦,没事就好。”段砚川把花放下说,“你让我送来的,我本来没想上来,怕影响纪先生休息才让你下去拿东西的。”
好像因为这件事让他们之间有了什么嫌隙,段砚川恨不得立马逃走。
“对了,钥匙我给你找到了,是妈说有佣人在后院打扫时捡到的,见这把钥匙很精致,猜测是很重要的东西,便收了起来。”
钟栖月感激不已,“砚川哥,谢谢你。”
段砚川伸手,想要揉钟栖月的头,忽然感觉一道冷冽的视线注视他。
他手一僵,尴尬地把手收回去。
“你们看起来好像有话想单独说,我先回去了。”
钟栖月没有挽留。
段砚川又说:“对了,妈妈本来也想过来的,但考虑到纪先生还在病中,打算把跟女婿的一次见面放在更隆重的场合。”
“嗯,我会带他回家的。”
直到段砚川走了,纪冽危还是没说话。
病房里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纪冽危躺下,望着药水一滴滴落下,钟栖月帮他盖好被子,握住他冰冷的手心。
两人都没有说话,都默契的没有提起他刚才的反常。
下午纪依雪过来探病,有段日子没见了,她好像没休息好,眼圈底下都是黑的。
她这次过来除了看望纪冽危的身体,还来传达一则消息。
“冽危哥,大伯他......”纪依雪轻声说:“大伯他昨天离开了纪家,选择剃度出家了。”
钟栖月问:“这是他自己的决定吗?”
纪依雪点头,“大伯来医院看了冽危哥回去后,在书房跟爷爷聊了许久,第二天爷爷就告知了我们这个消息。”
“我想,大伯是真的想要赎罪。”
得知这个消息,纪冽危也半点情绪都没提起来,好像纪东原无论如何也跟他无关了。
纪依雪看出来他现在不太想探病,于是便主动提出告辞。
钟栖月送她出去,返回病房时,护士正在给纪冽危换药。
“伤口怎么好像没前几天愈合的好了?”她凑过来认真看着伤口问。
护士犹豫道:“纪先生中午......徒步从十七楼爬下去,剧烈运动下伤口便撕裂了。”
钟栖月唇角紧抿。
针打完,护士把钟栖月喊出去说话,“纪太太,您应该跟纪先生好好聊一聊了,他情绪有点不对劲,医生跟我们交代纪先生病情时都说,他的心病比身体的外伤还要严重。”
“纪先生他只听得进您的话,您中午不在那会,他醒来看不到你,当时真的跟疯了一样。”
钟栖月:“嗯,我知道了。”
她轻轻推开病房的门进来,纪冽危正坐在病床上望着她。
仍是清冷无暇的面容,却不再有以往的锋芒。
柔软的刘海软趴趴塌在额头前,唇瓣颜色极浅,瞧着脆弱又可怜。
那一刻,她忽然就想到了钟蕊说的那句话
??他就像一条被你抛弃的狗!
钟栖月心里一沉,“哥,你感觉好些了吗?”
纪冽危漫不经心笑:“好多了,过几天不就能出院了?”
钟栖月主动脱下鞋子,爬上他的病床,握着他今天受伤的那只手仔细端详,看了许久,直到她心里忽然生起一种散不去恼怒。
一急,她眼眶红了,“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要好好爱护自己,可你今天做的是什么?”
纪冽危见她要哭鼻子了,哄道:“怎么了,护士小姐不是都说没什么大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