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起瞧她如此,不禁失笑,自己同样躺下来,扯过锦被给她盖住身子,追问:“快说!到底怎么回事。我说给你做个舞室你又不要,那你要什么?”
洛芙收敛唇边笑意,在昏昏烛火中,侧首望着陆云起,轻声道:“你见哪家主母会跳舞的?”
陆云起一想,他母亲是不会,但别人家他怎么知道,便说:“我怎知道。”
平日里,这人一点就通,可偏偏现在,她将话说到这份上了,他却还不懂。
其实陆云起身为男子,对内宅中女子们的消遣一向没留心过,跳不跳舞的,在他看来完全是个人爱好。
而洛芙从小接受的教养是女德、女训,当初在家里每次女师傅来教她跳舞时,她娘亲便亲自守在房内,自始自终注视着舞娘的一举一动,生怕她将自己教坏了去。
洛芙瞧他这样,深深叹息,坐起身来,“自古琴棋书画为女子四艺,哪里有说跳舞这一项的。”
陆云起同样坐起,还是不明。洛芙知道今天不跟他说清楚,是无法入睡了,咬牙道:“跳舞有魅男之嫌,是不端庄、不得体的。你可明白了?”
“无妨,你只跳给我看,又不跳给别人看。”陆云起道。
洛芙见跟他说不清了,急道:“我是正妻,跳舞魅男是小妾干的事,你想看,纳个小妾让她给你跳去!”
一句话说出口,两人皆是一震,洛芙看他面色都变了,心中顿时慌了,明明他已剖白了心意绝不纳妾,可她如今还叫他纳妾,他肯定以为自己依旧没将他放在心上。
陆云起深眸骤冷,牙根在口腔里紧紧咬着,喉结几番滚动,终究什么也没说,躺了下去。
洛芙又悔又慌,她方才是无意的,只是随口顶他而已。
她也躺下身子,挪到他身边,柔荑攀上他劲腰,放软了嗓音唤他:“夫君......”
内室沉寂,无人应答,良久良久,只听陆云起低低应了个“嗯”字。
洛芙将他的手抬起放到自己身上,侧身挤入他怀中,央求道:“夫君,我错了,我心里真不是那样想的,方才只是情急,想吵赢了你,才顺口胡诌的。”
陆云起闭了闭眼,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才正是心中所想。
“夫君......”洛芙娇声唤他,攀住他手臂摇他。见他面上依旧冷着,一咬唇,倾身闭眸去亲他,绵绵道:“夫君,别生气了,你想要我跳舞给你看,我便给你跳,好不好嘛......求你别生气了。”
陆云起终究抬手拥住她,俯身亲亲她鼻尖,低声道:“我没生气。”
她不爱他,他早就知道,又凭什么生气。
翌日大年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拜年的日子。
洛芙和陆云起也回了洛家,两人向洛父、洛母见过礼后,洛父将陆云起叫到书房说话,洛皓也随了去。
洛母见人都走了,才牵过洛芙的手,小声问:“已经嫁过去两个月了,肚子可有信儿?”
一句话将洛芙问得羞红了脸,她垂眸摇头,轻声:“还没有的。”
“公子对你可好?”洛母双眸仔细观察女儿的神情,见她这次回来,教之前又不同了,面色润泽娇嫩,跟在家时一般。
洛芙点头,“他对我很好。”
洛母叹气:“太好了也不成。”
洛芙愣了愣,忽而明白过来,面上猝然红透了,她以手遮眼,扭过身子,羞道:“娘,别说了。”
洛母笑着摇头,起身走到洛芙身侧,揽过她身子,语重心长道:“好,娘不说了,只是你别随着他折腾,要早些生下孩子才行。”
洛芙还是羞,偏过脑袋去,低低“嗯”了一声。
洛母知她面薄,也不好再叮嘱她别的,忽而想起一件事,便道:“今年春闱,你沈家哥哥要进京来赶考,想必再过半月就到了,介时他住到咱们家来的。”
洛芙蹙眉,脆声问道:“哪个沈家哥哥?”她怎么想不起来还有这号人?
洛母抬手点了一下洛芙额头,叹道:“你好生想想,前头那位......”
洛芙心神一转,恍然想起,前头和她定亲的......可不就姓沈么。
洛芙顿了半晌,终究问道:“他可还好?是否又定亲了?”
“据说还未定亲的。”洛母道。
洛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当时她就要启程去扬州了,却意外落水,最终嫁入陆家。虽两人没见过面,也没有任何书信往来,但洛芙到底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认为是自己反悔耽误了他。
她心中叹息,希望他考取功名,早日迎娶美娇娘。
陆云起与洛父在书房说了半个时辰话,又转回来洛芙这边。
洛家宅院小,没有什么好逛的,洛芙索性又带他去自己从前的闺房。
陆云起坐在她馨香的闺房内,顿觉自己的身型似乎太高大了,她的床上、软炕上,铺着粉嫩的锦缎,带着甜甜的女儿香。
“夫君。”洛芙坐到他身侧,倾身拥住他,娇声:“别生气了,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陆云起抬起手臂,环过她的身子,柔声道:“我没有生气,你别多想。”
可洛芙就知道他生气了,虽然面上还是温润的,对她说话也和从前一样,但她就能感觉得出他兴致不高,心绪不快。
她起身,牵住他的大学,带他去到偏厅,指给他看墙壁上拆卸把杆后,留下的修补痕迹。
“八岁那年,大伯一家从任上回京过年,娘亲请了戏班来家里唱戏,我一时看呆了,等戏班走后,就闹着娘亲学唱戏,当日记了几句词儿,便在家里唱,被娘亲狠狠打了一顿。”洛芙回忆道。
陆云起抿唇,心疼问:“打了哪里?疼不疼?”
洛芙微微一笑,摇头道:“哪里还记得疼不疼,只是那是娘亲唯一一次打我,我就只记住自己被狠狠打了。”
“娘亲从不准我出去玩,我小时候不明白,总和她闹,她没办法了,便只答应让我在家跳舞,消耗些精力,也好别去闹她。”
洛芙又牵住陆云起带他回闺房坐下,柔柔道:“你放心,每次舞娘来教我跳舞时,我娘都亲自盯着,正正经经的,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
她的品性,陆云起深知。京城几多女子想嫁他,他是知道的,但当日落水后,她却执意认他为兄长,害他差点都要求她下嫁了。
“我只是认为,你喜欢跳舞便跳,并不用管别人说什么。”陆云起说道。
洛芙却摇头,他不懂的,众口铄金,就像当日落水的事,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却被传成心机深沉的女子。
而跳舞一事若再传出去,她这会子便知道别人议论她什么了,无非是鄙夷她小户女,学那些勾栏手段笼络男人。
洛芙咬唇,附到他耳边,柔声道:“以后你想看,我偷偷跳给你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