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片混乱中,陆云帆在一个天色暗黑的傍晚,登了陈家的门。
“八哥。”陈子良笑脸迎上去,躬身行礼。
陆云帆在陆云起面前是怂包,但在外头,那世家子弟的派头却是十足的。此刻听到陈子良叫他,陆云帆也不答他,一双冷漠的眼,漫不经心扫视这座宅子。
陈子良瞧他这样,脸上的笑容一僵,又去看陆云帆身后跟着的管家和嬷嬷,见他们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便又无奈的再次朝陆云帆行礼,“八哥,不知有何吩咐,三娘她....……”
陆云帆听到他提三娘,手上抬起,做了个禁言的手势,而后几步走到桌案前,从怀中掏出两则和离书,冷声道:“你过来,将这个签了。”
陈子良在陆云帆身后,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走过去后,一眼瞧见和离二字,他面上一白,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口中呐呐:“八哥,这、这是……………”
“不认得字么,快签了,我好去户部盖官印。”陆云帆不耐道。
陈子良背上激出一层冷汗,尤自道:“不,我不签,我要见三娘。”
陆云帆“啧”了一声,冷笑道:“这是陆家的意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子良如何也想不到,陆家这样的家族,竟允许女子和离。他抬眼去看和离书上,已经签好的陆明希的名字,一时竟不敢相信。
“这和离书我不签,我要见三娘,她一定是被你们逼着签字的。”陈子良反口道。
那小妾春兰打从陆云帆踏进陈家起,便听见丫鬟来报了,这时急匆匆赶来,正好听见陈子良说和离书,她疾步奔上前,就见桌案上的和离书。一时心中狂喜,她早就想把陆家这女人赶走了,但方才陈子良说不签字,她又怒火中烧,他不和离,
莫非是对那女人有情!
“陈郎,你签字啊,你不是说早就想把她弄走了么!”春兰焦急道。
“你闭嘴!”陈子良吼道。
春兰一时被骂得红了眼,陆云帆在旁看得津津有味,但到底有正事要办,磨了磨牙,上下打量春兰一番,冷冷道:“陆家已请太医给三娘看过身子,就是这个贱妾给我妹子下药是吧,好,你陈子良不签字也行,那便报官,先将这女人抓进刑部大
牢,关个一年半载再说。”
春兰一听报官、关押,脸色瞬间白了,她看向陈子良,见他抿着唇不说话,眼下一黑,忙作势跌靠到他身上,哭道:“陈郎,不行的,不能报官,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啊......”
陈子良手脚冰冷,他就不信陆家能去报官,可他不敢赌,他知道报不报官,他都无法撼动陆家分毫。还不如自己体面的签了字,一时间又恨春兰搞些下作手段,使他绝了陆家这门姻亲。
推开身前的人,陈子良脚步沉重地走到桌案边,这时陆云帆带来的管家已磨好墨,笔也搁在一旁。
陈子良执笔,颤着手在陆明希三个字的旁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待字迹干后,陆云帆仔细将和离书收好,转身出屋前,对管家和嬷嬷道:“声势小一些。”
管家和嬷嬷齐声应道:“八公子放心,老奴省得。”
陈子良面色发白的望着陆云帆走出去的背影,不明白他为何说声势小些。不一会儿,就见一群小厮和婆子们鱼贯入内,在管家陆和孙嬷嬷身后分列排开,静默垂立,等着听吩咐。
账房先生手拿算盘,朝管家拱手,“陆管家,先从外院还是先从内院开始?”
陆旬手一挥,“从内院开始罢,三小姐的嫁妆都在内院放着。”说完,眼一瞥,三娘身边的孔嬷嬷急忙将库房钥匙递上。
陆接过,淡声道:“前头带路。”
一行人,如入无人之境,完全没理会屋子里的陈子良和春兰。
陈子良见孔嬷嬷带着人往内院去,忙奔上去,伸手拦道:“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孙嬷嬷面上带笑,朝陈子良曲了曲膝,和气道:“陈公子,既已和离,那我们小姐的嫁妆便要悉数收回。”
跟上来的春兰眼一黑,险些又要昏倒。这时几名孔武有力的小厮挡开陈子良和春兰,陆家众人涌入内院。
库房一打开,小厮和婆子们便接连将里头的东西搬出来,孔嬷嬷拿出嫁妆单子与账房先生在满院大大小小的箱笼中比对着。
不多时,库房便搬空了,陈家老太太见这阵仗,还没明白过来原由,直以为是来抢东西了,忙哭天抢地起来,“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到我家来抢东西,我告诉你,我媳妇儿是陆家的人……………”
陈子良面色惨白,走到自己老娘身边,沉声道:“娘,别说了。”
春兰望着那一箱箱的东西,心痛得滴血,这些,这些可都是她儿子的家产啊!
“这些东西呢?”账房先生指着单子上剩下的东西问道。
孔嬷嬷又带人去三娘屋子里拾东西,再少了的,众人便在陈家前后两院,满宅子的翻找,直将陈家翻了个底朝天。
陈子良气得直发抖,嚷道:“我要见三娘,我要见三娘,她不会如此绝情。”
孔嬷嬷早恨透了陈子良,此刻终于出了这口气,冷冷瞧着他,讥讽道:“陈公子,别三娘三娘的喊,我们小姐,她姓陆。”
一句话,将陈子良击得连连后退,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三娘和他,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若不是因着婚姻关系,那样的世家贵女,他此生都难以窥见。
账房先生不管这些爱恨情仇,只管这单子上还有许多物件没寻出来,便对小厮和婆子们喝道:“再找!”
孔嬷嬷知道这许多东西被春兰还有那老婆偷偷拿出去卖了,便大声说道:“小姐说了,找不到的东西,就当打发叫花子,喂了狗。”
廊下的陈家人站着一句话也不敢答,陈老太太心疼得直掉眼泪。只有陈子良,一双眼直直瞪着,胸膛气得剧烈起伏,陆家如此他,日后待他升至高位,定当加倍奉还。
孙嬷嬷见差不多了,与管家陆旬一对眼,挥手道:“抬出去,记住,将这些东西装到槐花巷子那边的房子里,择日账房先生再去寻牙行发卖,别让小姐见了碍眼。”
这话,当然又是说给陈子良听的。
孔嬷嬷从三娘内室里,将妆奁上的铜镜抱出来,咬着牙使了狠劲儿,“哐当”一下将镜子摔到地上,铜镜立时爆裂开来,只听孔嬷嬷口中喊道:“破镜重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末了还呸了一口唾沫。
廊下的陈家人望着地上的碎镜,面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陆旬见东西都抬得差不多了,举步走到陈子良面前,拱手和善道:“陈大人,这处宅子也是我们小姐的嫁妆,夫人已吩咐将宅子卖出去,您看、您什么时候搬出去?”
陈子良已被气得出气多进气少,这时大喘气道:“我明日便去任上。”
陆旬一拱手,道:“好,希望明日老奴来收宅子时,这里头的一物一件,跟三年前一模一样。”
一时间,陈子良两眼一黑,被气得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