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陆云起带着人在山上转了一圈,亲自捉到两只小白兔,兴冲冲提回来给洛芙看,怎知回了屋子里,没见着人,那脸色瞬息就沉了下来。
他脚步急急在屋子里寻找,不光洛芙不见了,婢女们也走了个精光,心下愈发焦急,面色冷得令跟着的陆延等人心慌。
那守院子的婆子上净房去了,此时回来,被陆云起瞧见,沉声喝问:“少夫人呢?”
婆子吓得“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颤颤巍巍道:“少、少夫人到后山放纸鸢去了。”
陆云起几步跨到院子里,抬头看到天上各色纸鸢,心下骤然一松,才惊觉方才片刻时间,他竟吓出一身冷汗。
洛芙在秋千上仰头望着天上一只长尾平头的绿鲶鱼飞在最高处,侧头问晴天,“最高的那只是谁放的?”
晴天眯眼向前方看去,道:“好像是老头的幼女小宁儿。”
“这孩子倒是机灵。”洛芙想着方才赏了她一把银锞子,或许会被家里大人拿去,便道:“你回头在我妆奁里寻一支发簪给她。
正说着,无意望见陆云起寻了来,那脸上的笑便敛了起来,偏过脸去,不看他。
晴天抿着嘴想笑,她们小姐的气性儿被公子惯得愈发大了,照她说,嫁去扬州肯定没有嫁来陆家好,扬州山长水远,这一去恐怕一辈子都难以进京了,父母弟弟算是永别了。
而陆家就在京中,公子又是那等龙章风姿的人,平日里不拘着小姐,她想回娘家了还亲自接送,婆母那边也不用日日晨昏定省,这等顶好的亲事,到哪里去寻?
陆云起远远瞧见洛芙坐在秋千上,清风将她裙裾吹得轻轻扬曳,她雪肤玉颜,在春光中轻灵剔透,美得令他惊心。
他顿住脚,仅仅这么望着她,就足够神魂颠倒。
“见过少夫人。”陆延和陆庭躬身行礼。
洛芙转头瞧了他们一眼,望见陆云起手中提着的笼子里有一对雪兔。
“方才我去山上转悠了会儿,恰好见着这两只兔子,便想着带回来给你看看。”陆云起说着,将笼子提高,献宝似的放到洛芙眼前。
洛芙瞧那兔子小小一只,毛发雪白,三瓣嘴儿粉粉嫩嫩的,当即就想伸手摸一摸,可碍于还跟他生着气,便攥紧了手中秋千绳,偏过脸去不理他。
陆延和陆庭不动声色对视一眼,想到他们公子巴巴儿的跑遍了整座山头,这才寻到两只小东西,回了屋子里,午膳都没用,就提着兔笼来寻少夫人,可这位娇娇少夫人竟只瞧了一眼,一句贴心的话都没有。
陆延不由得为自家公子打抱不平,小声说道:“少夫人,公子还没用午膳呢,而且方才他急着追兔子,还被树枝刮伤了脸。”
洛芙听着,心中一惊,转头去看陆云起,见他侧耳朵边,果然有道细长的血痕,一时心疼,差点便要站起来探看。
陆云起见她朝自己脸上看来,心下一紧,见她眼神明显起了波澜,片刻后却又扭过脸去,一时心中苦涩,气恼陆延说了不该说的话,侧身对陆延冷冷道:“闭嘴!”
陆延身子一抖,得,公子不领情,他还是装死罢。
一时间气氛凝滞,洛芙望着天上纸鸢,悠悠道:“既然还没用午膳,便回去用膳吧。”
陆云起心中一喜,想到她终究还是心疼自己的。
远远瞧着他穿过空地,衣摆消失在山路转角,洛芙长舒一口气,心道终于走了,赶忙从秋千上下来,顺手扯了根青草去逗弄小白兔。
如此过了两日,洛芙偶尔泡泡温泉,闲了和婢女们在后山空地上放纸鸢斗百草,好不快活,就是总也不理陆云起,教他抑郁非常。
陆家华阳居里,李氏算着陆云起已经去了三日了,还是不回来,心中气恼,这娶了个媳妇儿,竟连官身都不要了!
这日陆政下值回来,李氏便向他说起此事,陆政也面露不悦,从前觉得让他娶个中意的放在家里,便能安心仕途,可没想到他却沉耽至此。
“明日差人去庄子里问他几时回来,问他这个家还要不要了!”陆政绷着脸道。
李氏见他与自己战线统一,心中微喜,趁热打铁道:“我看是时候放两房侍妾去他院子里了,不然这媳妇儿越发娇纵了去,你瞧哪家做儿媳的不用晨昏定省?我已经对她够好了,她却愈发没个规矩,笼得夫君连上值都不去了。”
陆政凝重颔首,一时又想到自己那儿子是个有主意的,上回就闹着辞官,这次若贸贸然给他纳两房侍妾,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便道:“你别贸然给他抬姨娘,先寻个法子探一探他的口风,不然闹将起来,我怕你面子上收不住。”
“我是他母亲,他还能不敬......”猛然想到上次辞官的事,李氏刹住话头,这个儿子手段忒多,她确实管不住他。
一时间更为气恼,想到她管不住儿子,那娇娇儿媳还管不住么?遂打定主意待洛芙回来后,好好给她立立规矩。
第二日一大早,管家陆旬便来了温泉庄子,站在陆云起身前躬身行礼,小心翼翼道:“老奴请公子安,请少夫人安。”
洛芙正在院子里看小兔子吃菜叶,陆云起在旁陪着,侧身瞧了一眼年迈的老管家,懒懒道:“你跑来作甚?”
陆旬老脸带笑,躬身道:“老爷叫奴才来问您什么时候回去?”当然,后头那句气话,他是不敢说的。
“再等几日罢。”陆云起漫不经心道,转眼去看洛芙。
陆旬心中一咯噔,老爷可是发了火的,这么回去禀报,肯定是无法交差的,一时便站着没了法子。
陆云起没听见退走的脚步声,转过身来,问道:“怎的还不走?”
陆旬心中直打鼓,公子身上威势愈重,像是老太爷站在他面前一般,他额上冒汗,喃喃道:“老奴、老奴……………”
陆云起知他回去不好交代,随口道:“你回去跟老爷说我病了,要在庄子上静养十天半月。”
洛芙拿菜叶子的手顿住,一时很是无语,恐怕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身强体健的人了。
陆旬这会儿真的冷汗直冒了,谁不知公子从小到大,就是连个喷嚏都很少打的,这话让他怎么说得出口啊!
陆云起见他还怵在原地,冷冷道:“还不快回去复命。”
陆旬抬手用袖子擦了一把额上冷汗,诺诺道:“哎哎,老奴这便走....……”
洛芙看不下去了,道:“总管,你回去跟老爷和夫人说,我们今日便回去。”
陆云起诧异看向洛芙,她不是在这里玩得很开心,急着回去做什么?
陆旬见公子不说话,如蒙大赦一般答应了,转身就走,却听公子在他背后道:“我们明日再回去。”
洛芙看了陆云起一眼,放下手中菜叶子,径直回了屋。
陆云起快步追上,见她坐到寝室贵妃榻上,便也跟着坐到她身侧,温声问:“怎么了?庄子上不好玩么?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
洛芙将脸转过来,抬起一双水润润的鹿眸看向他,认真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为什么设计游湖落水?”
见他垂眸不答,洛芙一咬牙,恨恨道:“你不说也行,以后咱们就这么过着,你也别来烦我。”
陆云起心中大乱,她这话,是要将给予他的一颗心收回去!
忙道:“我说、我说还不成么………………”